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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抱温暖,霜霰般的清新气味,还有起伏的呼吸声,如同潮水一般涨涨落落。
李辰檐的声音飘远若雾:“我也很想你。”
到了今天,我才明白,时时徘徊心间不可名状的情愫,是覆水难收,是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问出口,连话语都冰凉:“你会娶我么?”
身后的身体僵住。
我问:“若有一天,我全好了,你会娶我么?”
怀抱松了一些,秋风灌入间隙中,渐次冷却。我等了许久许久,仿佛春夏秋冬四季轮回都走过了,仍旧没有答案。
我松开他的手,转头笑道:“逗你玩呢。挺聪明一人,也有被我吓到的时候。”
李辰檐神色隐忍,欲言又止。
心中有一阵一阵的激流,不痛,只是非常钝重,仿佛从深海中涌起的浪花,掀了数丈高兜头浇下,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不由后退一步。
池边的小石桥上落了一地残花败叶。桥上飞花桥下水,过桥人是伤心人。
我轻轻地呼气吸气,将内息调稳,却在开口努力微笑的时候,忽觉四方风声涌入眼梢喉间,我道:“回去歇着,我去找大夫来。”
匆忙转身的瞬间,一滴眼泪坠了下来。
我知道他看到了,不过那又如何?我大摇大摆走了,请大夫去了,我气吞山河,睥睨万世。
第五章喜折屐(七)
13
大夫说李辰檐是伤了内息,若好好修养,不出半月便能完全康复。去姬州的行程定在十日之后,我在离府的前五日便开始与大娘三娘话别,以便当日能顺利离开。
修泽生性内敛且坚韧,虽有些不舍,却也笑着说四处看看也好。
一夕间仿佛历经诸事。回想年幼在府中时光,恍然如雾里看花。出府之后遭逢大灾小难,犹记得春深时节,李辰檐来府,摇着一把折扇说小姐命格乃杀破狼,大起大落,一生流离。
我那时不懂何为煞命,即便出府之后险象环生,又遇芸河大水,我仍觉得一切是好的,然而张立春一家家破人亡之事却始终无法使我安心。
于是在离府的前一天,趁着空荡,我便拉着楛璃一同去了薇山一家香火鼎盛的寺庙。
庙宇名叫“浮寺”,主事老和尚心宽体胖,顶着个大肚子,笑容可掬地立在正殿下方。庙中青烟袅袅,诵经拜佛之声响彻四壁。永京各处善男信女慕名而来,转经筒哗啦啦地伴着祈福声,弥漫在簇拥的人群中,一派世态祥和之景。
入了殿门,我随众人先跪在蒲团上跟菩萨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去寻那眯缝着双眼跟笑面佛一般的主事和尚。
“施主。”那老和尚双手合十,作了个揖。
我与楛璃也作揖回礼,我道:“大师,我想求一些平安符。”
“一些?”老和尚一惊,随即镇定下来,坐到案前,“施主是为自己,还是为亲友。”
“亲友。”
“所求何事?”
我想了想:“驱邪避凶除血煞,反正怎么平安怎么求。”
老和尚又是一惊,徐了几口气,提笔欲写:“求多少?”
我算了半天,道:“先来三十个吧。”
老和尚手一抖,咳了两声,正色道:“施主,平安符要真心才能保得平安。你若拿出去买卖,便失了诚心。善哉善哉,我佛慈悲。”
我忙道:“我是真心的,本来想求五十个,就是怕多了不灵。”
老和尚望着我,摇头道:“迷途羔羊,望我佛点化,善哉善哉。”
我苦笑说:“大师,我命里煞气重,所以想为认识的亲友都求一个,我认识的人虽不多,然而还要为日后可能认识的预备着,所以三十个是最少了。”
楛璃神色一惊,转头望着我:“小茴,你这是什么话?”
老和尚迟疑了半晌,道:“这三十个平安符啊,很是一番功夫,需要消耗我不少仙气,恐怕一时之间……”
我即刻会意,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案上:“还望大师笑纳。”
老和尚瞟了银子一眼:“钱财乃身外之物,善哉善哉。”
我又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案上:“还望大师真元大损后,好好补补。”
老和尚看了银子一样,“仙气啊,乃是聚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所谓人乃万物之灵长……”
我掏出一张银牌哦拍在案上:“你写是不写?!不写拉倒!”
老和尚盯着银票,赞道:“施主心诚动天,老衲就是拼了这把老命,也在所不惜。”语罢即刻挥墨如舞,笔走神飞扬。
楛璃目瞪口呆地望着老和尚,良久道:“你就是一江湖骗子。”
老和尚脸皮极厚地笑道:“施主所言差矣,求福求的是心安。”说着望了我一眼,问:“是吧?”
我点点头,叹口气:“又岂料世风江河日下,人心不古,善哉善哉。”
写好的平安符折成三角状只有拇指大小。我回相府之后,将所求的平安符一一展开,捣腾一翻后,再折回原装,分放在事前让青桃缝好的三十个青缎桃纹小荷包中。
翌日一早,爹与两位哥哥上朝前赶来西苑看我,我将五个荷包递给他们,笑说:“等下修泽亲自来,多出这两个,大哥帮我交给两位娘亲。”
大哥叹了口气,“只怕她们醒来发现你走了,又要哭足一月。”
二哥将荷包翻来覆去看了,笑道:“茴儿就送着荷包来打发二哥?”
我连忙答说:“这荷包很珍贵,你千万不要丢了。”
二哥拍拍我的脸,宠溺道:“茴儿送的礼物,二哥哪次不是好好珍藏着。“说着便将荷包与腰间的和田双鱼挂玉系在一处,笑着说:”这次寒碜了点,不过我可以随身带着。“
我点点头,又道:“大哥跟爹也赶快戴在身边。”
他们愣了愣,一头雾水地望着我,随即无奈摇着头将荷包系在佩玉上。
我展颜一笑,得意洋洋地说:“这荷包虽不是我缝的,但左下角名字,是我用红线一针针绣出来的。”
爹等三人听了此言皆是大惊失色,忙拿起三娘的荷包一看,众人愣住,片刻失声笑了起来。
大哥说:“挺好,辨认地出是谁,只是这字不成章法,不合规矩,若叫娘见了,定要气得吃不下饭。”
二哥道:“我按娘若见了,知道这是茴儿绣的,定要思念得吃不下饭才对。”
爹一边摇头一边摆手:“算了,茴儿没做过女红。”
我无奈回道:“劳你们多念着我的好处行么?”
“茴儿的好处……”爹沉声道,话没说完便更在喉间了。
我连忙说:“爹你别哭,我明白,这字长得丑但特催泪,爹你等下还要上朝。”
他点点头,声音哽咽:“我看这字就比你平日写得蝇头小楷传神多了。”
“物依稀为贵。”二哥笑道,忽而朝我身后一望,拱手作揖:“这次又有劳李公子了。”
14
李辰檐站在熹微的晨光中,风过庭院飘叶,他的脸上有秋露的色泽,清毓淡泊。
“照顾小姐是在下分内之事,还望二位公子放心。”
大哥二哥会错意,听了“分内之事”相视一笑。爹却望了望我,神情淡然地说:“茴儿,一路要好好的。”
话里有话说的是一路上,无论所遇何事,都要坚韧无畏。
我点点头,他抬目望了望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天已经大亮,朝霞零碎的点缀于天际,轻薄如雾的秋光罩在庭院里,水榭楼阁不过是繁丽云烟。轻轻一触,就飘远了,如同时光与执念。
“小怪可是舍不得了。”李辰檐道:“最近总发呆。”
我说:“没有。”想了想又笑道:“当初说好的,想要出去看看天大地大,不求多福,但求无憾。”
他听了笑起来:“你有的时候固执得要命。”
我斜起嘴角嚣张点头,两人静了片刻,我又兀自念道:“小小江山国,轻轻缟紵衣。波光清作面,天势碧成围。岸蝶随人舞,沙鸥掠坐飞。此心兼此境,安得不忘机。”
见他愣住,我问:“你曾经说最后一句可以改改,想好怎么改了么?”
李辰檐移目望着庭院秋色,半晌淡淡回了句:“原诗好,还是不改了吧。”
我心下一沉,不知为何负气地说:“我觉得改了好,此心兼此境,说得太笼统。”顿了顿,又道:“我不会作诗不懂格律,即便作了没你作得好,但我要自己改。”
他愕然望着我,笑道:“傻小怪,诗句重在情景交融,格律是其次。”
我明白,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当我想要努力融情入景时,总发现有道隔阂让我裹足不前。所以辰檐,其实最后这句诗,我也写不出。
我无力朝他笑笑,说:“楛璃她们定然都起了。”便转身朝冬暖阁走去。
等了片刻后,一群人皆已起身。待修泽过来,我让众人站定,一人分发了一个青缎桃纹小荷包,最后在毛球脖间也挂了一个。
毛球“汪汪”叫了两声,用爪子刨了刨荷包,又兴奋地叫两声,甚是欢喜。
修泽包弄着荷包,系在腰间:“姐可就奇怪了,你送我也就罢了。楛璃姐与逸然是要与你一道走的,为何人手一个?”
我踮脚敲敲他的头:“你要是弄丢了,看我回来收拾你!”
修泽也笑:“倒是姐出门一番,性情比以前内敛多了。”
青桃与筷子闻言直点头:“是啊,这次回来一个月西苑竟然好端端的,连棵树苗都没折。”
张立春关切地望着楛璃,问道:“璃妹看起心情不佳,可是有事?”
楛璃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把荷包递还给我,淡淡道:“我不要。”
我愣了愣,“你说什么胡话呢?知道这小荷包多珍贵么?”
楛璃道:“一百十五两银子三十个,我还是算得来。”
见众人愕然地望着我,我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你们看,这上面有我亲手绣的名字,花了我好几个晚上。”
话刚说出口,我心中忽道“不好”,所谓自掘坟墓,便是眼睁睁众人望着荷包目瞪口呆的表情,随即爆发出的一阵哄笑,连毛球也叫得欢喜雀跃。
然而楛璃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她说:“前些日子你问我,最灵验的平安符,应当怎样做。”
李辰檐听了此言,愣了片刻,将荷包夹在指间:“这荷包内是什么?”
我忙答:“我随便放的香料,没什么没什么。”
李辰檐冷然一笑,目光随即移到我的手上,顿时神色凝了起来。
我心中一急,连忙将此二人拉进冬暖阁,砰一声把门一关,对楛璃道:“我几日心血,你要给我毁了不成?”
屋中静默森然,只有袅袅轻烟攀上凝重的空气。阁中屏风上绣着几朵梨花,远景是梅落雪中。
曾经修泽说这副画不合时宜,二哥便道:“岂知事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我当时虽未曾在意,然而一向豪气地二哥与修泽却总觉此话虽高洁,但毕竟是追怀故人,是不吉利。过了两日,把冬暖阁两旁的春凉阁与秋梦阁改成了“红梅轩”与“夏荷居”。
修泽说:“如此一来,荷与梅也可在同一时节平分秋色,这屏风里看梨咏梅怀古人也无伤大雅了。”
其实诸多人多我用心良苦我都知道,因此我割破手指写了平安符,虽有些矫情,也不过求一份心安。人若真心待我,我也定然竭尽心力,不相辜负。
楛璃的脸色依然黑得难看。李辰檐清淡又隐忍地望着我,“小茴,这种傻事,以后不要做了。”
我赶忙点头。
“答应我。”
“我答应你。”
他宛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