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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不读鲁迅 老不读胡适-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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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鲁迅有多大的影响,要寻找鲁迅思想的脉络,都不能离了前面提到的那两个方面的影响。只有这三个方面的综合的作用,才形成了或者说是组合成了鲁迅思想的整体。仅仅任何一个方面的思想资源,都无法包容鲁迅思想的丰富性或特异性。 
  鲁迅在多大程度上接受了尼采思想,不能光凭他早期的那几篇文言论文中所说的那些话,如《文化偏至论》中所说:“尼之所希冀,则意力绝世,几近神明之超人也;伊勃生之所描写,则以更革为生命,多力善斗,即迕万众不慑之强者也。”不光是《文化偏至论》,还有《摩罗诗力说》、《科学史教篇》、《人之历史》等,也就是收入《坟》中排在前面的四篇文言论文,我们都要辩证地看待。不管怎么说,对这几篇作品,鲁迅是有言在先的。在该书的《题记》中说过: 
  这是我做的吗?我想。看下去,似乎也确是我做的。那是寄给《河南》的稿子;因为那编辑先生有一种怪脾气,文章要长,愈长,稿费便愈多。所以如《摩罗诗力说》那样,简直是生凑。倘在这几年,大概不至于那么做了。又喜欢做怪句子和写古字,这是受了当时的《民报》的影响;现在为排印的方便起见,改了一点,其余的便都由他。这样生涩的东西,倘是别人的,我恐怕不免要劝他“割爱”,但是自己却总还想将这存留下来,而且也并不“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愈老就愈进步。 
  有人说,这是鲁迅的伟大的谦虚。我不这么看,细读这几篇文章,作者说的这些毛病确实存在。比如冗长,比如生涩,比如怪句子和古字,历历在目。尤其是《摩罗诗力说》这篇,不是简直是生凑,而是就是生凑。至于文章中的几个诗人,先前怎样让他激昂,怕也不可全信。要保留下来,总得寻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紧接上文,鲁迅又说:“其中所说的几个诗人,至今没有人再提起,也是使我不忍抛弃旧稿的一个小原因。他们的名,先前是怎样地使我激昂呵,民国告成以后,我便将他们忘却了,而不料现在他们竟又时时在我的眼前出现。”这话怕也说得太过了,比如“其中所说的几个诗人,至今没有人再提起”,怕就不确。我不知道,鲁迅说的这几个诗人中,包括不包括但丁、果戈理(他译鄂戈里)、拜伦(他译裴伦)、雪莱(他译修黎)、济慈(他译契支)、荷马(他译鄂谟)、彭思(他译朋思)、普希金(他译普式庚)?若包括,我不相信从五四运动到鲁迅写此序言的一九二六年,这六七年间竟没有人提起过这些诗人中的一个。 
  既然说这“几个诗人,至今没有人再提起”,只要有人提起其中的一个,便可知其立论的不实。 
  一九二二年七月十八日《晨报副刊》上载有仲密的文章《诗人席烈的百年忌》。仲密者,周作人也。席烈,英文名Percy Byysshe Shelley,即雪莱,也即鲁迅译作修黎者也。《摩罗诗力说》中对雪莱的介绍,较之其他诗人为多,整整一节(第六节),不足两千字。而周作人此文,约三千字,不仅介绍了雪莱的生平和思想,还译了雪莱五六节诗(有的是诗剧)。关于雪莱,周作人不光写了这篇介绍文章,早在五月三十一日的《晨报副刊》上,还登载过他译的雪莱诗《与英国人》。 
  雪莱、济慈这几个诗人,徐志摩、吴宓也多次提到过。上世纪二十年代前期,那么多英美留学生回国了,只要一写谈英诗的文章,怎么会不提雪莱、济慈、彭思这些大诗人呢。真不知道鲁迅写序言那会儿是怎么想的。不敢说心态不正常,至少也是虑事不周吧。 
  再就是,这篇《摩罗诗力说》,无论是篇幅还是写法,都像是一篇“杂凑”的文章。一下子论述了七八位欧洲的著名诗人,说是对他们都作了一番研究才写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管怎么说,鲁迅在日本求学期间,受尼采思想的影响还是明显的。 
  仅此三个方面的思想资源,就决定了鲁迅后来的作品,不管是涉及时政的杂文中,还是与对手的论战中,都提不出什么系统的明确的社会理念。“个人主义”、“超人”云云,只可藏在心里,是说不出口的。那么他就只能是从少年时看过的书上,古代的人与事上,亲历的世事中,寻找实例的证明。所谓的理论,不过是旧文人常说的民生多艰、家国一理、修齐治平那一套空话、大话。最明显的是,对人的评价,总也出不了君子小人之别,顶多变个法儿,把本来要斥之为小人的,反讽为“正人君子”罢了。 
  从鲁迅那些著名的话语中,也可看出他的思想资源之单调与贫乏。说来说去,全是旧文人的那一套。所不同者,不过是他的话说得绝对些罢了。你说封建时代有人吃人的事儿,他就说一部中国历史都写着“吃人”二字。你说“人心险恶”,他就说“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有的意思,别人早就说过了,到了他那儿,不过变了个说法。比如吴稚辉一九二四年在纪念五四运动五周年所写的文章中就说过:“古书是无价值的糟粕,应该把它们从学生手上扔到茅坑里去!”(《科学周报编辑话》)鲁迅一九二五年在《青年必读书》中就说:“我以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国书,多看外国书。”   
  鲁迅的思想资源(3)   
  总之,在鲁迅的著作中,你看不到执著的人生理念,也看不到系统的社会理念。这一缺憾,使鲁迅在与英美留学归来的那些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争论中,常常显得穷于应付,他的长处在冷嘲热讽,泼辣恣肆上。这一招,对那些受过西方教育的人来说,只能是无言也无招以对了。 
  对自己的这一手,鲁迅既很得意,又不能不感到困惑与怯懦。终其一生,鲁迅很少写对社会建言的文章,也很少写分析社会事件的文章,其原因怕就在这里。 
  一九二七年到上海,接受了中国共产党的委托,统率起中国文化革命的新军之后,鲁迅主动学习了马列主义的社会学理论与文艺学理论,情况才有所改变。这一来,让鲁迅很是振奋,觉得自己虽然得道晚了些,得的是道主真传,比那些自由主义、民主主义之类的人云亦云的东西要强多了。多少年无法与英美留学生抗衡,这回可得到了法力无边的武器,看你们往哪儿跑!从这个意义上说,他晚年服膺马克思主义,服膺阶级斗争学说,还是有几分真诚的。   
  新文化人物强有力的批判者(1)   
  严格地说,鲁迅是一个旧时代的知识分子,只能说,他的运气还不坏,正当沉寂之际,赶上了新文化运动的兴起,以他的巨大的创作才能,写作了一批优秀的短篇小说,成为新文化运动初期的一位杰出的作家。 
  把鲁迅和黄侃作一比较,或许能得到一点启发。两人均为早期的留日学生,又都出自太炎门下,从年龄上说,黄侃还要比鲁迅小几岁。鲁一八八一年生,黄一八八六年生,小鲁五岁。黄对新文化运动的态度,前面已经说了,鲁又能高明多少呢? 
  或许有人会说,各人的情况不一样,思想基础不一样,这样的比较未免太简单了吧。 
  那就看鲁迅的表现吧。 
  胡适和鲁迅起初的相处,是很融洽的。互相通信,借阅书籍,彼此可说是很欣赏的。一九二二年八月十一日,胡适去周家和周作人漫谈,鲁迅饭后回寓见了,三人一起畅谈甚久。这天胡适回到家里,在日记中记下这样的话:“周氏兄弟最可爱,他们的天才都很高。豫才兼有赏鉴力和创作力,而启明的赏鉴力虽佳,创作较少。”大概这天的畅谈中,鲁迅知道胡适正在研究《西游记》,他是治中国小说史的,对这方面的资料知之甚详,隔了三天,便将自己知道的有关资料,抄了五页纸寄给胡适。同信中还说,你若有同文局印制的关于《品花宝鉴》考证的书,“便中希见借一观”。胡适肯定满足了对方的要求,同时将自己的《五十年来中国文学》一书的稿本送给鲁迅请指正。二十一日鲁迅回信说:“大稿已读讫,警辟之至,大快人心!我很希望早日印成,因为这种历史的提示,胜于许多空理论。” 
  胡适对鲁迅的著作,也是赞赏的。在《白话文学史》的自序中说: 
  在小说史料方面,我自己也颇有一点点贡献,但最大的成绩是鲁迅先生的《中国小说史略》;这是一部开山的创作,搜集甚勤,取材甚精,断制也甚严谨,可以替我们研究文学史的人节省无数的精力。 
  这种友谊,一直延续到一九二三年底。到了一九二四年初,鲁迅就开始攻击胡适了。 一九二四年一月十七日下午,鲁迅到师大附中校友会演讲,题为《未有天才之前》,演讲中就不指名地批评了胡适提倡的“整理国故”。此后两人之间再没有通信、借书这样的事情了。 
  两人是怎样闹翻的,鲁迅没有明确的说过。后人大都把这当作是两人思想的不同,鲁迅的思想先进,胡适的思想落后,道不同不相与谋。怕不会这么简单。鲁迅没有明说他们之间的隔阂,或许有某种顾忌,是可以理解的。对陈西滢、徐志摩二人,鲁迅就没有这样的顾忌了,有什么说什么,直率得很。且看他是怎样说的。 
  一九二四年六月,泰戈尔在北京时,接待方曾为他举办过一台祝寿的晚会,演出泰氏的英文剧《齐德拉》,鲁迅也去看了,在台下曾见过陈西滢,两人握手问好。一九二五年十二月十八日鲁迅在《“公理”的把戏》一文中,提及此事时说:“撷英馆里和后援会中所啸聚的一彪人马,也不过是各处流来的杂人……与陈源虽尝在泰戈尔祝寿的戏台前一握手,而早已视为异类。”既是“早已”,那就不是文中说及的女师大风潮了,而是很早就把陈西滢当作异类了。 
  这是为什么呢,对陈西滢也不好说什么,对徐志摩可就不客气,直言不讳了。在《集外集》自序中他说,“我其实是不喜欢做新诗的……待到称为诗人一出现,就洗手不作了。我更不喜欢徐志摩那样的诗。”无论如何,徐志摩该是个优秀诗人吧,这样的诗人出现了,本该喜欢才是,怎么反而更不喜欢了。只能说鲁迅不光不喜欢徐志摩的诗,更不喜欢徐志摩这个人。他写《我的失恋》,讽刺的不是徐的诗,确乎是徐这个人。这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的。 
  鲁迅为什么不喜欢徐志摩那样的人呢? 
  是徐志摩的性格、作派,还有他那种虽说痛苦,却十分美好的婚恋生活,都让鲁迅看着心里不舒服。徐志摩刚回国的时候,他对徐志摩还是不错的,《中国小说史略》上册刚出版,还送给徐志摩一本。这些都是我们的解释,实际上,人不喜欢人,是很难解释清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见了就反感。对徐志摩如此,对胡适、陈西滢,能有好感吗?后来果然一个一个都闹翻了。 
  至于以鲁迅为首的太炎门生们,怎样最后和以胡适为首的留学欧美的自由知识分子最后绝裂,自立营垒,视同敌国,后面的章节中还要详细叙述,这里就不多说了。 
  那么,在中国的新文化运动中,鲁迅是个什么地位呢? 
  也很了不起,是一员大将,是一员健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胡适说的。鲁迅的《狂人日记》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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