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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珩仿佛对京城里的事情毫不关心,上了奏章陈述宁安河两岸灾情严重,自请留在宁安河一带赈灾,救助流离失所的可怜百姓,同时组织民夫工匠,准备来年逐步重新修筑河堤,以免再发生类似惨剧。
朝廷无法提供足够的赈灾钱粮,杨珩便轻车简从带人向附近未受灾荒的州县调借筹措,行踪比魔教妖人还要飘忽,皇帝派去催他回京的钦差追了他两三个月都没能追上,圣旨更无法送到他手上。
皇 帝想指使言官藉着自己重病而杨珩拒不回京,弹劾他沽名钓誉不孝君父,杨珩却早一步派人大张旗鼓入京送上请罪奏章,大谈宁安河百姓血泪苦况,称自己恨不得插 上翅膀飞回京城伺候在君父病榻之前,但眼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想到君父平日教诲,要以万民为重,所以含泪忍痛留在宁安河继续赈灾工作,为了表示对君父 的孝心与歉疚,他决定每日茹素焚香、并念诵抄写佛经百遍替君父祝祷安康。
奏章写得情真意切,又暗中派人四处流传,搞得京城人尽皆知,百姓交口称赞杨珩仁孝,皇帝拉不下面子逼他回京,不由得暗叹自己之前实在太过失策,竟然放这小子离开京城,现在想重新控制他,谈何容易?
皇帝在病中左思右想,再加上江湖上的种种动静以及杨珩的所作所为,已经知道自己上了两个儿子的恶当,可是他现在已经分不出精力去对付两个不肖子了。
留在京里的几个皇子个个巴望着他的皇位,小手段日日花样翻新,趁着他病在床上无法亲政,明里暗里四处拉拢大臣,国库空虚,人心涣散,各处地方灾荒叛乱此起彼伏,朝廷里连平叛的军饷都拿不出来,皇帝每天听着这些让人心烦的坏消息,烦躁不已。
他的病情起起伏伏就是不见好,御医们想尽了方法都只能缓和,无法根治。这病来得奇怪,皇帝暗下怀疑是甘遂动的手脚,可是他明明已经很小心防范了,青衣卫中也有用毒的行家高手,就是没有一个人看出他有中毒的迹象。
这日皇帝精神稍好,青衣卫六当家王松和秘密进宫禀告三皇子私下联络五云门、飞琼宫等几个门派意图吓跑白茯苓谋取武林盟主宝座失败的事。
“蠢货朕竟生出这么一个蠢货”皇帝听了恨恨骂道,不过很快又舒展开眉头,哈哈大笑起来:“我怎么把这丫头忘了?要收拾那两个逆子,有这个小丫头在手就够了”
王松和犹豫了一下,问道:“皇上是说,白阁老的孙女儿?”
皇帝笑得太开心,浮肿的身体剧烈颤抖了起来,忽然觉得身下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出,裤子被褥顿时湿透,一股子尿骚味传来,竟然失禁尿了一床。
皇帝的脸色一阵青白转而变成了猪肝色,用力拍打龙床,嘶声暴喝道:“滚滚马上滚出去”
王松和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便吓得急急退出寝宫,待站到门外隐约听见皇帝的怒骂,又见太监宫女们匆匆跑进去伺候,慢慢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方才醒悟过来自己竟然倒霉地撞上了皇帝最不体面的一幕,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他在寝宫外站了不知多久,寒风阵阵吹来,只觉得心脏都要结冰了,忽然见雷公公走出来木着脸道:“皇上传王大人觐见。”
王松和努力调整脸部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恭敬严肃,与寻常一般无二,咬了咬牙跟雷公公重新走进寝宫。
寝宫里的熏香浓烈了许多,似乎是想掩盖某些不雅的气味,地龙烧得极旺,王松和只觉得一阵气闷,努力保持平静地下跪行礼。
面 前摆了一道屏风,他在看不见皇帝的身影,只听皇帝的声音冰冷阴森仿佛自九重地狱中传来:“你去传令青衣卫调集三千精锐秘密分路潜伏到武林盟总部,不惜一切 代价,务必将那小丫头生擒到京城来。如果这次任务失败……青衣卫的规矩你们知道的,你们几个青衣卫的当家再不必来见朕了”
王松和一个自不敢多说,俯首领命而去。
剩下皇帝一个咬牙切齿坐在新换上的被褥之中,冷笑道:“你们两个逆子不是很喜欢那丫头吗?且看看你们知道这丫头在朕手上时,会怎么做。”
他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他需要一个筹码,一个可以让两个太厉害的儿子与他坐下谈判的筹码,推己及人,他不认为他们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放弃他们准备多时的计划,可是如果把手上这个筹码运用好,说不定就能破坏这两个儿子之间的联盟,这样他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就算两个儿子对白茯苓的深情执着只是做戏给他看,想必对她也是有几分真情的,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哪个男人可以全不动心?
当务之急,是让小弥替他解毒治病,至于小六……说不得就要吃些亏了皇帝推敲着利用白茯苓挑拨离间杨珩与甘遂两人关系条件细节,唇边露出一丝丝阴狠的笑容。
白茯苓并不知道皇帝已经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自从娘亲怀上了身孕,她做善事便越发大方起来--人家地藏王菩萨已经表现出诚意,她自然要给力一点回报。
为娘亲肚子里的孩子积德也罢,为父母与爷爷平安康泰祈福也罢,她写了信让白商陆将今年属于她家的那份红利拨出来,一部分用作购买合适的灾民家庭为白家奴仆,一部分用作调集人手物资就近开设新的培训基地安置培养这些人,剩下部分则交由济困堂代为赈济普通灾民。
岳老四听闻白茯苓白给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去救助因洪灾而流离失所衣食无着的贫苦百姓,感动得两眼发红,连连夸赞她菩萨心肠。
白 茯苓自己知自己事,如果不是为了某些目的,她根本不会去管别人的死活,岳老四的话她多听两句都觉得脸红,所以笑了笑引开话题道:“现在朝廷派去赈灾的是六 殿下,我知道济困堂向来不喜欢与朝中官员以及皇族勋贵打交道,不过既然目的一致,都是为了济困扶危,偶然合作也不妨的。”
岳老四哼道:“朝廷里那些人从上到下哪有几个会真的把百姓当回事?沽名钓誉罢了”
“他 既然想沽名钓誉,自然不愿把事情搞砸了给自己抹黑。济困堂的人不可能一直留在灾区,灾民日后都是归官府管治,趁着有一个地方官府都不敢得罪的人在,你们可 以暗中监督,发现有不公平不合理的事便向六殿下说明,由他出面解决一劳永逸,总比你们要方便稳妥得多。”白茯苓不否认自己其实是意在帮助杨珩,只希望他日 后真成了王霸,可以对她的亲友多加照顾,至不济也不要找她家的人麻烦。
岳老四知道白茯苓说的有理,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十月廿九那日,白丑夫妇的家书送到,与家书同来的还有几个白茯苓从百里山急招而来的几个要紧的人,一个擅长诱捕信鸽一类传讯雀鸟的驯鸟师傅、一个擅长复制各种密件的工匠,还有一个擅长破解暗语的秋风阁密探。
白果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白茯苓要劳师动众只为了窃取鬼臼暗中发出去的书信,既然知道海浮石未死,知道他早晚会出现,那还浪费力气去监视鬼臼做什么?直接问她就好了。
白茯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只是直觉鬼臼半夜发送密信的事并不简单,似乎跟某些事有着太过巧妙的联系,甚至她怀疑,那些信极可能并非发给海浮石的。
尤其最近,白芍暗中监视已经不止一次见鬼臼形迹可疑。
按说鬼臼和鬼目都是海浮石派来的亲信,没理由所有事情都由鬼臼一个人去办,这其中必有古怪。
白茯苓表面上只把那三个人当普通送信的仆人一般让白阿五带下去安置,自己则坐在房中拆看家信。
信 是白丑执笔写的,说他们已经快要到达百里山了,一路平安,正好迎面遇上往武林盟总部而去的几个白家人,于是托他们将信送来。有提及陆英离开北关城的这一 年,蛮族看来颇为平静,大概是陆英临走前的那一仗将好些蛮族震慑住了,而且不少喜欢滋扰侵袭北关城的蛮族首领都在那一场扫荡中死去,族里头正乱着,暂时也 无暇来找北关城的麻烦。
通财牙行在白商陆的管理之下今年又赚了不少,他们一家都是甩手掌柜,年年坐收白商陆赚来的丰厚资财,说来真有些惭愧,不过女儿亲自挑选的牛马他们很放心,白商陆再苦再累都一定会继续努力替他们赚钱的。
还有就是说老爹白常山一路看着逐渐荒凉的景色与时常出现的盗匪流民,时常摇头叹气,估计是觉得边陲之地不会有什么好地方吧,最近进入了北关城所在的永州地界,路上所经过的城镇倒是一个比一个繁华热闹,让他颇为诧异,想必见到百里山他们仙境一样家会更吃惊吧。
白丑的信写到这里,字里行间透出一股洋洋自得之意,白茯苓看了忍不住微笑……她也很怀念那个美丽温暖的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呢?
第二日清早起床,白果脸色凝重带了那个擅长破解暗语的秋风阁密探前来,白芍则一言不发吩咐白阿五等人守在白茯苓房间周围。
一见这阵仗,白茯苓就知道出事了。
那 个秋风阁的密探名叫白英,他从怀里取出一小卷纸条递给白茯苓道:“这是昨夜葛蔓截下的一封从外边送进来的密信,用的是青衣卫传信的暗语,意思是说他们三日 之内就能抵达,要收信之人尽快将正气院内的守卫人手布置清楚告知,另外最好能查清武林盟以及魔教的信物被藏于何处,是否有机会制住小姐你,里应外合完成任 务。罗勒已经复制了完好的封条密信,让信鸽继续带信。”
葛蔓就是那个擅长诱捕信鸽的师傅的名称,而罗勒则是那个善于仿制封条密函的巧匠。
白果接着道:“白芍姐姐看清楚了,收信的就是鬼臼没想到原来她是皇帝的探子”
白茯苓没想到他们第一次出手竟然就挖出这么猛的消息,就这一封信已经足以让他们知道皇帝要出手对付她了,原因十九跟海浮石与杨珩两个家伙有关,沾上这种皇家子弟,真不是普通的麻烦
现在危险已经迫在眉睫,按照这些日子以来得到的消息推测,皇帝会想到要对付千里之外的她,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已经别无他法,二是他病情严重,时间上不允许他继续与杨珩、海浮石继续斗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想像皇帝的这一次出击,必然声势惊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正气院这里位置虽然险要,凭着白家在这里的五十多名精锐护卫,要死守不出的话,撑上三五天不成问题。
这一段时间,足够武林盟附近江湖中人闻讯来援,但是白家这些护卫们的损伤无可避免,不少人可能在这一战中惨亡,这是白茯苓万万不愿承受的损失。
从那封密信的口气,皇帝似乎不想明着来,否则不会说什么里应外合之类的话,只要派一个钦差宣旨命她进京就是了。不过想来她一个大臣家的闺女,皇帝很难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把她单独宣召进京,一旦这么干了,会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皇帝再要利用她去做些什么就诸多不便了。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派人将她掳去,到时她就算失踪甚至死去,都不会有损皇帝的英名。
现在该怎么办?最简单的办法是通知武林盟的人提前准备,皇帝既然不愿意公开宣旨召她进京,那派来的人想必也会隐藏青衣卫的身份,只要她声称是魔教妖人打算大举突袭武林盟,那她完全可以带着自己的护卫们安然待在摘星岭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