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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心知肚明,陈慕歌却还是故作茫然:“皇上,您说什么?妾身不明白!”
话还未落,便只听得啪的一声,陈慕歌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方才在外头,他是隐忍着的,然踏进内殿却再没能忍住,彻查多日,原来,当真是她陈慕歌告知了静妃当年之事,且还利用吴良辅。
静妃的异常,他早便有所察觉,但到底她心中是在乎他的,因此并未提及,那日忽变了脸,他便有所怀疑。
怒容满面,一把将眼前的女子掐住,恶狠狠道:“朕念你曾诞下皇长女,现下又怀着身子,便不予计较你奸细的身份!留你性命!你却不知好歹,竟挑拨朕与静妃的关系!”
殿中的争吵声让外头的宫人有些莫名,皆是面面相觑,诚惶诚恐的,却没人敢进去。皇帝的性子,他们素来是知晓的,若是惹的不高兴了,随时要了性命都是极有可能的。
“皇上,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我为了传假消息,为了让吴三桂不起疑心,我将自己伪装得天真烂漫,在这后宫中只求得庶妃之位。我为的是什么!只望着您能多看我一眼,可是,自从那贱人复宠,你便再不那般喜欢我了!帝王本就是如此,可凭什么你要对她那样好,你说过你只喜欢我的!你说过,旁人什么也不是!只有我在你心上的!怎的,如今我成了弃子,只得是让她伤心了,让她难受了,你便要我的性命!是不是!”陈慕歌眸中绝望,她从皇帝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柔情,一次次的自欺欺人,却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福临怒火万丈,几乎是暴吼:“她是朕的妻子!岂容你随意辱骂!”
陈慕歌凄然笑着,泪珠连连,眸中却是怨毒:“呵!不过言她贱人,皇上就这样生气,可见,您是多在乎她?可她却是恨透了你,恨毒了你,恨不得你死!”
福临心中一阵抽痛,静儿她是恨透了自己,可这都是因着眼前的女子,若非她出言挑拨,设计静儿前去听信,亦不会如此。步步逼近,有力的大手掐住陈慕歌,恶狠狠道:“你,你怎的这样恶毒。”
陈慕歌满眼的泪水,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却似强忍着,咬牙道:“恶毒!这世间最恶毒的人便是皇上你!若非你自己作孽,我说了什么,静妃亦不会有所动容的。说来,原也是因着她心中没有你罢了!你以为,她是爱你的么?她爱的,不过是皇上你的权力罢了!她爱的不过是你能给予她哥哥的地位罢了。你以为她爱你,她若是真心待你,又怎会轻易相信了我的话,那般质问于你!她若当自己是你的妻子,又何故因着当年那些个事儿就与你决裂!她心中的人是谁,想必皇上你比谁都清楚,只是你一味的逃避罢了。”
福临身子颤颤,怒火弥漫了他的心,狠狠将陈慕歌推开,几乎是咆哮:“你胡说八道,你以为朕会相信么?你这毒妇!”
一袭红衣,痛苦不已,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捂着腹部,只见血色蔓延,皇帝这才惊道:“来人啊!”
顺治十四年十一月,庶妃陈氏诞下皇五子常宁,因着大出血,诞下皇五子便撒手人寰。帝悲痛欲绝,命储秀宫一干宫人皆陪葬,陈氏入孝陵。
翊坤宫中,女子朱唇微勾,神色间似是讥讽:“皇上可真真是好手段,除了陈氏,这表面功夫倒也做得甚好,顺道儿的将知晓内情的宫人一并铲除了个干净。皇上的薄情,臣妾算得是见识了,不知哪一日,臣妾便会落得同陈氏一般的下场。皇上……想好了哪一日要了臣妾性命么?”
心下烦乱,闻言静妃近日愈发的清瘦,他终究还忍不住前来,将将入寝殿,昏暗的烛火之间却听她说了这么一番伤人心的话。
福临平日里皆是一派的文人模样,墨香染了整个紫禁城,却也是人人畏惧之,帝王的喜怒无常,素来是旁人捉摸不透的。
帝王的尊严,亦是不容践踏的,孟古青句句刺痛福临,字字践踏帝王尊严。
福临面目冷冽,欲开口怒言,却又隐忍,端起桌案前的膳食,冷言:“你是用是不用。”
原本是想强忍着,得了机会刺杀他,但却还是忍不住,纵身而起,挥手将福临端着的瓷碗摔了个粉碎,碗中呈着的膳食洒了满地。
孟古青狠狠瞪着福临,似乎巴巴的望着他发火,紧接着便要了她的性命。
然福临却是并未如她所料那般怒不可遏,面色如霜,深邃的眼眸平静如水的看着她,声音冰寒入骨:“你若是喜欢摔便摔,旁人皆以为是我摔的。”
明明的冷得刺骨,她心中却还是有些触动,已然是这般了,他为何却没发火。泪水夺眶而出,开口却是恶言相加:“怎的,帝王的尊严去哪里了!呵,你以为如此我便不会恨你了!你以为我会感动!旁的我皆无所谓,可你谋害了我父王,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想摔碎的可不是瓷碗,而是你的命。”
福临并未理会她,只将桌案上的茶碗递到她眼前,不冷不热:“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来,这里还有。”
孟古青凤眼怒瞪,狠狠的便将茶碗摔在那青石墁砖上,剧烈的瓷碗碎声回荡在整个寝殿中。外头的宫人皆是惊得一身冷汗,夜深之时,外头是一片万籁俱寂,因此在翊坤宫外,亦是能听到里头茶碗破碎的声音。
福临继续将另一茶碗递至她眼前,并未再言语。孟古青依旧是瞪着福临,眼中饱含着泪水,身子颤抖得甚是厉害,泪珠划过脸庞:“莫要这般虚情假意,我不过是个棋子,如今只得是弃子,你不肖在我身上费功夫,也让自己难受。”
她的反应太过明显,昏暗的烛火间,他依是看透了她的心,她恨他,可却也爱他。若不然,又怎会这样痛苦。
高大的身躯,忽将女子抱住,任其如何挣扎,皆是死死抱着。轻抚着女子青丝,脸上痛苦不已:“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折腾自己好么?就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你也要好好活着!”
他威胁过她,可她却不在意,或许并不是不在意,而是因着她太聪明,聪明到知晓他如今动不得她三哥。见着她日益消瘦,整日郁郁寡欢,将自己折磨得病病泱泱的,他比谁都心疼。想尽法子刺激她,她也是无动于衷,许是拿她没了法子,他只得放下尊严。
然孟古青又何尝不知晓,只是她父王的死,她永远也不能忘记,他待她再好,也还是她的杀父仇人。
“你!”胸口的刺痛,浓郁的血腥味儿,福临吃惊的看着孟古青,她竟然真的下的去手!
血色蔓延着,怀中的女子声音清冷:“今日杀了你,就是为我父王报仇了。”白玉梅花簪子抽了出来,尖锐的簪尖儿上血染艳红,血腥味儿弥漫在寝殿中。
福临原本痛苦的神情浮上喜色,捂住胸前血红侵染的伤口,白着脸道:“你心中还是有我的,是不是!这般下去,根本就不足以要我性命。你若当真要我性命,又何故用这簪子,若是用匕首岂不快哉。”
孟古青的手中还紧捏着那染着血的白玉簪子,眸光极其淡漠:“我没有杀你,不是因为心中有你,而是因你是大清的君王,国不可一日无君。”
言罢,又挥手道:“传太医。”声音依是清冷,嗓音却比素日里大了些,许是怕外头的宫人听不见的缘故。
吴良辅在门外良久,听得里头传话,立马的踏进了内殿,原本皇帝今日前来,他亦是忐忑不安的,静妃的性子,他到底也是知几分,那般至情至性的,爱一个人爱的彻底,恨一个人也恨得彻底,有些时候,可以因恨而去将爱埋藏,若是在这深更半夜里,她为了报仇,要了皇帝的性命,岂非是天下大乱了。
走进内殿,昏暗的烛火之间,一袭明黄,血浸染了一片,吴良辅吓得一身冷汗,扯着嗓子就欲传太医。
话还未出,福临便白着脸道:“无须传太医,去将药箱子取来便是。此事莫要传出去了,否则,杀无赦!”
福临的神色很是平静,帝王的坐怀不乱在奴才的面前发挥得淋漓尽致,吴良辅原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只出了内殿,不肖一会儿,便取来了药箱。
接着便又多点上了些烛火,寝殿里显得明亮了些,福临胸口的血却看得更清楚。
榻上的女子同是白着脸,睁大了双眼看着福临,片刻后才道:“为何不传太医?”
实她心中也明白,若是传了太医,她今日弑君之事必定传遍紫禁城,就是太后亦不会轻饶了自己。他这样护着自己,此刻她的心就如同冰火两重天,一半的冰,一半的火。
没有当真要了他的命,许正如他所言,她心中有他。亦如她自己所言,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些时日以来,她是冷静了不少,她心中也很透彻,若是她当真是要了他的性命,必定是诛连九族,纵然雅图公主嫁给了她三哥,她的三哥亦是逃不过。可若是弑君不成功,也就是入冷宫罢了,太后因着她父王的缘故,还会留她一条性命,待着孩子诞下,她也不会寂寞。她的孩子,她是不会让旁人抢了去的。
福临坐在榻前,褪去衣衫,古铜的皮肤裸露于她眼前,伤口还在冒着血。将药箱子递到她眼前道:“上药。”
孟古青的手上捏着簪子,凤眼看着他须臾,其中神色很是复杂,放下手中的玉簪子,着手为他上药。
殿中又恢复了寂静,只听得开药瓶子的声音,孟古青的眼睛红红的,却是紧咬着唇。
上完了药之后,福临换上一身新的亵衣,那是吴良辅方才取来的。
孟古青将药箱放在一旁,不再是冷嘲热讽,似乎痛苦不堪,望着福临,甚是悲切:“我求求你,放过我!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有些事情,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永远,永远都不会,看着你,只会给我带来无尽的痛苦。不要待我好,你待我愈好,便越让我觉得痛苦。你若当真要待我好,那便离我远些。我会生下我的孩子,安静度过一生,绝不会威胁你的江山。”
她不是没有想过报复他,让她的孩子成为这天下之主,可做帝王有什么好,整日争斗,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可说过了,却还是不愿让她的孩子过得那样勾心斗角。她不是不明白他的苦楚,可他是害死自己父王的人,她要如何面对他。若是还那般的与他相亲相爱,琴瑟相合,她父王九泉之下怎能安宁。
福临愣了愣,脸上掠过一丝痛苦,声音有些颤抖:“朕的爱,就让你这样痛苦。”
孟古青只低眸,并不作答,泪珠连连滑落,也算得是默认了。
福临嘴角浮起自嘲的笑容,天下之主,大好河山,有多少女子拼了命的讨好他,只为得他宠幸。然唯有她,一次次的忤逆,这一回甚至是求他放过她。
“好,这是最后一回宿在翊坤宫,往后,绝不再踏足一步。”福临出奇的冷静,眉眼之间透着痛苦。
女子丹唇一抹淡淡的笑容,牵强得连她自己也不觉是在笑:“谢谢你,愿意放过我,放过我和我的孩子。”
一夜天明,却没有人睡着,第二日,他一如往常的离开,一切瞧来,与平日里并没有人什么不同的。
踏出翊坤宫的时候,他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更是这大清的帝王,怎的却想掉泪。从此,再不踏足翊坤宫半步。
翊坤宫自是愈发的凄凉,瞧着皇帝离去的身影,孟古青心中有些发酸,然却又平静了许多,不见总是好的。
玉烟依旧在院子里踢着毽子,除了这些她委实的不知要做些什么,平日里前去坤宁宫请安,见得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