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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音似乎并不大在意,只淡淡叹息:“原也是老病罢了,无须请太医。”
“有病就得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是不治,只会愈发的厉害。娘娘,还是请太医看看才好。”孟古青继续关心,似是有意的,非一日之寒几个字咬得极重。
宝音眼中掠过一丝慌乱,转而又推辞道:“并非未请太医瞧过,药也用了好多,舌头都吃苦了,也还是不见好,索性便不想遭那罪了。”
孟古青握住宝音有些发凉的手,温和道:“皇后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苦口良药。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用药也是这个理儿,也不是断胳膊缺腿儿的,哪还能治不好。宋太医医术高明,听皇上说,往日我患病之时,那一起子白胡子皱褶子的老太医都没法子,独独是年纪轻轻的宋太医将我医好。莫不然,将宋太医请来瞧瞧。”
“姑姑还是这样会安慰人,我这病啊,我自己心里头清楚。倒是不至要命,就是难受了些,日子久了,倒也习惯了,姑姑无须担忧。我注意些便是。”宝音生是怕见宋衍,一听到宋衍的名讳,整个人都变得很不自然。
闻言,孟古青也不再多劝,而是故显尴尬,默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道:“实则,我今日前来,是有事须得麻烦皇后娘娘。”
许是孟古青装得太像,亦或许是因着方才听到宋衍的名字,宝音有些心神不宁,因而少量几分警惕:“无事不登三宝殿,姑姑不必见外,有什么须得我帮忙的,尽管说来便是。”
孟古青叹了口气,委屈道:“近日各宫似乎都针对于我,对我很是不满。我心觉奇怪,平日里我又不曾得罪谁,便派人前去查了一查。也不晓得是谁,硬将各宫俸银减半一事搁到我头上。我原不是听皇上说了几句,也不知是谁,在宫中散布谣言,说是我给皇上出了这主意。云贵两地二月荡平,须得银两是自然的。我乃一介女流,哪里来得那样大的本事,好端端的,怎会去参与朝政。”
“呃,有此事?我怎不知道?难怪这几日总觉各宫都有些奇怪,昨儿个那拉贵人还在我跟前嚼起姑姑的舌根子,我当时生气,便训她两句。她竟还大胆的与我蹬鼻子上脸了。”宝音的神情变得很快,先是惊讶,再是恍然大悟,最后又是沉脸的,说得倒跟真不曾听闻似的。
身在后宫,且为中宫之主,自然是耳目遍布,若说未听闻,必定是假话。孟古青当下更是生疑宝音了,她几回欲置自己于死地,甚至害死芳尘。下毒陷害,借刀杀人,手段可比董鄂云婉高明多了。
孟古青柔弱似水,更委屈道:“我可从来不曾与皇上提及此事,还请皇后娘娘明鉴,您为中宫之主,必定有法子彻查出究竟是谁在背后散布谣言。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各宫姐妹都排挤我,只怕,我是命不久矣。”
孟古青故意将话说的严重,又佯装得一副很是信任宝音的模样。宝音忙安慰:“姑姑莫要担心,我定会彻查此事的。到底,你我皆是从科尔沁来的,是一家人,我不会让人欺负了你的。”
“你这大病一场,还真是将什么都忘了,若是换作以往,旁人可是欺负不到你的,我也不必如此担心。”说完,宝音又假惺惺的叹息一番,瞧来倒真与孟古青感情甚笃的模样。
孟古青前来本就是为了试探一番,说得差不多,也就感激涕零一番,然便离开。
回去之时,孟古青并未坐轿辇,悠悠走在长长宫墙中,虽她并不想听到那些难听的话,但到底是该听些,倒也能听出个一二来。
灵犀徐步跟在后面,孟古青穿得也招摇。宫巷里来来去去的宫人也算多,只当是哪个宫的小主,万万没人想到会是翊坤宫的静妃。
宫里头不乏喜欢嚼舌根的,唯有将自己的身份藏好,才能听到些实话,自然,也不定是实话。譬如现下两名宫女便且走且说的。
“那个静妃啊,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劝言皇上将各宫俸银都减半,换成是谁,谁能高兴!也难怪这几日各宫都挤兑她。”
“说是减半,也不知是去了谁那儿,听说静妃从前奢侈得很,现下如此,想来是为了讨皇上欢心罢了。也不晓得,静妃有多少进了她的锦囊里。”
“静妃如今在宫里头不缺吃穿的,又受皇上恩宠,她还缺那些个钱财?”
“怎么不缺,背着皇上在偷汉子呢!”
“这话可不能胡说!”
“哪里是胡说!坤宁宫的绿染姑娘亲自说的,能假么?你想想,皇后和静妃是什么关系!姑侄!年岁也相差不远,自然知晓静妃那些个破事!听说,静妃还未入宫,便与男子私通,可还不止一个!难怪皇上起初不喜欢她!”
灵犀和孟古青一路跟着,两名宫女似乎并未发觉,背后说主子闲话这等事,也不止她们做,路过也都是些宫人,便肆无忌惮的说着,声音不大,但孟古青和灵犀却尽如耳中。
灵犀想说什么,然却让孟古青拦住,示意其莫要多言。
两名宫女还在继续说着:
“照你这样说,此事也可信,只是皇上从前不喜欢她,如今又怎会喜欢她?且还是这么个破鞋!”
“无非是惯了那些个名门闺秀的冰清玉洁,这些换换口味罢,想必是榻上功夫罢!那般淫乱,榻上功夫必然了得。”
“如此说来,同那青楼里的妓女有何分别?”
“不过是破烂鞋罢了!……”两名宫女的话越说越难听,若说是不生气,自然是假的。
“咳咳!”孟古青咳了两声,悠悠道:“在背后道人是非,就不怕舌头烂了!”
两名宫女并不晓得身后有人,闻声,怒言:“你是什么东西,干你何事……”
话还未完,回眸见着孟古青,吓得脸都白了。瞧着眼前女子这行头,诚然不知是哪个宫的,但一看便知是主子。
慌张福身道:“小……小主吉祥……”才一会儿的功夫,便见两名宫女额间冒汗,想是吓得。
“你们是哪个宫的?”孟古青倒是平静,似乎方才她们方才那般诬陷的人不是自己一般。这事儿若是搁董鄂云婉身上,眼前的两名宫女怕是已打发去尚方院了。
灵犀的性子已够冷静了,不想自己主子更能忍。其中一名瞧上去稍大胆些的宫女颤声应道:“浣……浣衣局的。”
“浣衣局的跑到这里来作甚?”孟古青有些咄咄逼人。
宫女手中还端着衣服,怯怯应道:“给……给皇后娘娘送衣裳。”
孟古青略显疑惑:“呃,给皇后娘娘送衣裳?那不是该往隆福门去,你们似乎走错方向了。”
宫女的脸更白,结结巴巴道:“奴婢们……奴婢们……”
“是不认得路罢!皇后娘娘的脾气不大好,你们这般去,必定是要受罚的。”孟古青瞥着宫女手中端着的衣裳,很好心的提醒道。
浣衣局的活儿很是累人,想必这两名宫女是想偷懒罢了,瞥着她们手中的衣裳,孟古青忽心生一计。皇后步步逼近,比起皇贵妃,皇后更难对付,若是再不反击,早晚会死在她手中。
重回后宫,她便不再自暴自弃,自然也是珍惜自己的这条命的,珍惜自己身边儿的亲人朋友。若是有人要害她性命,她必定不会坐以待毙。
原是想寻了时机的,当下便是好机会,不容错过的好机会。
两名宫女慌乱不已,手足无措的盯着孟古青。孟古青朝灵犀看了看,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了句:“雪盏,把衣裳拿过来,咱们替她们走一遭罢!本主瞧着,她们也不容易。”
灵犀一愣,雪盏不是钮祜禄贵人身边儿的宫女么?
对上孟古青的目光,灵犀瞬时明白了其用意,赶忙朝着两名宫女去,欲接过她们手中的衣裳。
浣衣局的宫女虽是见识短浅了些,素日里无事便叨叨些主子的事儿,以此解闷,亦可说说求个平衡。但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往后退了退,‘客气’道:“不劳烦小主了,这等粗活,奴婢们去做便是。”
孟古青脸一冷:“怎么,是怕本主害了你们?”
“咱们钮祜禄贵人是好心,你们怎的这样不识趣!你们不过是下贱的浣衣局宫婢,难不成贵人还要害你们?害你们有何用,你们配么?”灵犀故装的尖酸刻薄,声音尖利道。
遭的灵犀这番训斥,两名宫女更是害怕,腿一软,跪地道:“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孟古青浮上恶毒的笑容,步步逼紧:“是不是这意思不重要!你们若是不给,那也好。本主便将你们打发去尚方院,本主会告诉皇上,你们……是刺客。刺客……懂么。”
胆小些的宫女吓得一颤,哭着对旁边的宫女道:“紫月姐姐,我……我不想死。”
“小主……小主休要危言耸听!玉欣,别怕,这衣裳是皇后娘娘的……她不敢……”被唤作的紫月的宫女额间的汗珠冒得更厉害了些,底气不足,渐渐没了声儿。
宫巷中多少有些来去的宫人,也只当是犯了错的宫女招惹受罚,并无人理会。
孟古青绕着紫月走了一圈儿,睁大了双眸,故作恐惧:“你自个儿死不要紧,你就不怕灭九族!本主若当真告诉皇上,说……你们是刺客,你们猜,皇上会如此处置?白绫?凌迟,斩首!喀嚓!头就掉下来了,碗大的疤!一点也不疼!真的不疼!好像真的不是很疼,凌迟好像比较好玩儿些,渔网见过罢?将你们扒光了,然后将渔网覆在你们身上,用刀子,一点,一点的从缝隙里将肉割下来!脸上也要割的,好难看的!”
女子说得绘声绘色的,跪在地上的两名宫女早已惊出一身冷汗来了。紫月颤颤将手中端着的衣裳递给灵犀,玉欣见状,也将自己手中的一道给了灵犀。
孟古青露出满意的笑容:“算你们识趣儿,回去罢!可别让本主再瞧见你们。”孟古青这跋扈劲儿,还真真是有些像钮祜禄氏。
看着两名走远了,孟古青低声道:“将这衣裳送到冷宫去,给……玉福晋,再交代玉福晋……”
附在灵犀耳边,女子声音渐小。
翌日,将将午睡醒来,便听闻坤宁宫闹得很是厉害。听闻皇后莫名去了冷宫一遭,不知怎的,素来贤惠温和,待人和善的皇后竟和玉福晋打了起来。且差点就要了玉福晋的命,玉福晋让皇后掐得半死不活的。
孟古青眸中蕴含笑意,问道:“太后那里有何反应?”
灵犀福身应道:“太后午睡醒来,听闻皇后去了冷宫,还闹得愈发的厉害,当下便往着坤宁宫去了。”
孟古青坐在铜镜前,朱红点绛唇,发髻上簪上玉簪子,不紧不慢道:“叫雁歌进来。”
伴着步伐声,雁歌碎步而来,福身行礼:“主子唤奴婢有何吩咐。”
孟古青对着铜镜,继续画眉,悠悠道:“上回子在冷宫拾的那步摇呢!今儿个可算是有用武之地了,担惊受怕的藏着,倒是没白担着。”
雁歌愣了片刻,才应道:“奴婢这就去取。”
走出寝殿,雁歌还朝着珠帘后望了望,感情自家主子压根就没失忆,莫不然怎会记得那珊瑚玉步摇,她可从来不曾提及,灵犀自是一个字也不要曾说过。
不过失忆没失忆都好,也都是她的主子,若非逼不得已,想必自家主子也不会出此下策。如今,主子既与她说了这话,定是相信她的,因而她肯定是要将这事烂到肚子里去的。
那珊瑚玉步摇一旦让太后察觉,只怕太后便不会放过自家主子,就是不取性命,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好端端的,主子要它来做甚?”一路走着,雁歌喃喃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