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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古青淡淡扫了眼那拉氏,语气平淡:“蒙古女子与满汉的女子没什么分别,有爱沐浴的,也有不爱沐浴的。本宫自小便见不得污秽之物,每日必定是要沐浴的。”
那拉氏本想借此侮辱一番,正欲问话,不想孟古青却不给她机会。
“妾身瞧着,静妃娘娘定就是那喜爱沐浴的。”那拉氏尴尬得很,便讪讪附和道。
董鄂若宁扫了眼那拉氏,阴阳怪气道:“人说什么,那拉贵人便信了,倒也活该你那灵敏的鼻子,嗅得出臭味儿来。”
“呃,宁贵人,此言何意?”那拉氏故作疑惑道。
如今宫中俨然分作两派,唐碧水依附董鄂云婉,昨日又受了孟古青的气儿,当下便出言侮辱道:“那拉贵人这话问得可真真是愚蠢,白长了那狗鼻子。竟闻不出这味儿出自何处。”
说着,故意扫着孟古青,仿佛那弥漫了整个承乾宫正殿的狐骚味儿出自孟古青身上一般。然后,一一划过几位蒙旗妃嫔身上,眸光十分恶毒。
孟古青并未言语,这般明目张胆的侮辱,原也用不着她开口多言些什么。况其,唐碧水不过是个福晋,与她争执,岂非轻践了自己。
图娅的脸色很是难看,但言语却很平静:“唐璟福晋倒是有自知之明,知晓这味道是打你自己身上来,一股子贱婢味儿!”女子眼眸中尽是轻蔑之意。
唐碧水原是想侮辱那一起子蒙旗女子的,哪知图娅却将这脏水往她身上泼,顿时白了脸,嘴角牵强笑道:“贱婢又如何,贱婢腹中可是龙种,若是动了胎气,玉福晋可担当得起?”
图娅瞥了眼唐碧水隆起的小腹,脸一阵红一阵白,唐碧水看图娅这般神情,又得意起来。
那拉氏趁机道:“唐璟福晋,可不能这样说话,玉福晋到底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既是没有子嗣,也比咱们金贵。”
“既然那拉贵人晓得,那就请那拉贵人有点自知之明。”若是平日里,雅如贵必定是不开口的,但眼下见他们这般侮辱,便冷声开口。扫着那拉氏的目光,平静而傲气。
那拉氏一脸诧异的看着雅如贵,雅如贵继续道:“若是想知晓这狐骚味儿出自何处,用你那灵敏的狗鼻子挨个儿闻一闻便是,何须指桑骂槐的。说咱们蒙旗女子如何如何!”
“如嫔怕是误会了,妾身瞧那拉贵人可不是那个意思。”唐碧水假惺惺笑道。
“不是那意思,又是何意?”雅如贵还未开口,图娅便怒言道。
唐碧水斜睨了图娅一眼,冷哼道:“我在同如嫔娘娘说话,玉福晋瞎掺和什么劲儿。”
图娅瞥着唐碧水的眸光很轻蔑:“你不过是个福晋位分,如嫔娘娘乃是嫔位,同你多言,岂非轻践了自己。”
“你……”唐碧水气的咬牙,你了半响,却没你出句话来。
董鄂若宁见势头不对,赶紧岔开道:“玉福晋这话,都是自家姐妹,哪还有谁是卑微的,都是伺候皇上的。况且,唐璟福晋也没说什么,玉福晋何必动这样大的肝火,况且,蒙旗女子如何,原也是人尽皆知的。”
图娅怒瞪着董鄂若宁,正欲开口说什么,董鄂云婉抢先道:“都是自家姐妹,何故为了什么习俗的吵闹,该是什么习俗便是什么习俗,整日胡言!都给本宫闭嘴,不闹出些事儿来!你们便不安宁是不是!都是皇上的人,理当和谐。”
转而,又笑对着孟古青道:“静妃姐姐,你说是不是!”
孟古青的神情平稳:“皇贵妃娘娘说得甚是,各位姐妹若真想知晓蒙旗女子又什么习俗,去慈宁宫问太后便是,太后她老人家也是蒙旗的,想必,会细细与各位姐妹作答的。”
言罢,又起身朝着董鄂云婉行了一礼:“臣妾还须得前去慈宁宫请安,就先告退了。”
殿中瞬时鸦雀无声,各宫妃嫔面面相觑,没人再多言些什么。
董鄂云婉挥手道:“都跪安罢。”
各宫齐齐行礼:“臣妾/妾身/嫔妾告退。”
承乾宫外的的空气是格外舒服,图娅满脸不悦的回望了眼,冷哼道:“不过是个贱婢所生,还真当自己是皇后了!”
晴空万里的,虽是炎热了些,但瞧着苍穹湛蓝,孟古青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带着几分惰意:“她们也就是妒忌咱们乃太后的亲戚,宫中地位非比寻常,寻些平衡罢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咱们也没吃亏,无须为此大动肝火。”
孟古青话说得很平静,似乎真不生气。图娅方才与她们一番争吵,窝里一肚子气,愤愤道:“可她们太过分了,不过是个贱婢而已,竟敢出言不逊。”
大约,这便是图娅当初斗不过宝音的缘故,也是太后为何不选她为后的缘故,这样沉不住气,难怪能让宝音坑害得入了冷宫。
“贱婢又如何,到底的都是皇上的女人,往后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难免落人话柄。”孟古青显得很平静,当年她废后之时,受得侮辱可不止如此,她曾想过,终有一日,要一一还回去。
可现在想来,也委实的没意思,嘴上倒是舒坦了,暗地里,却让人戳脊梁骨,不时的,还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去。
言语间,孟古青已坐上轿辇,四名太监抬着轿辇匆匆穿过隆福门,顶着烈日,穿梭在长长的宫巷中。
慈宁宫一如既往的安静,孟古青莲步往里去,一派佛门净地的姿态,但谁又知晓,这佛门净地后,又是踏着多少血腥走来的。甚至,如今还未血腥依旧未停,自己的亲孙子也能下的去手。
走到慈宁宫门口,孟古青和善的对守在门外的公公道:“劳烦公公通报一身。”
一会儿,便见公公从里走来,引着孟古青一路往慈宁宫西南处去。
绕过太湖石叠山,入慈宁宫花园,一汪碧绿的池水之上横跨着汉白玉桥,桥上立亭,坐在里头格外凉爽,名曰临溪亭。
太后着肃穆墨色,悠闲的坐在亭中,旁的石座上还有几名老太妃。
孟古青款款入亭,屈膝行礼:“臣妾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圣安。”
太后慈祥的将孟古青扶起,似说笑道:“静儿今日怎的来了,哀家还以为,你就哀家这老婆子给忘了呢!”
孟古青笑脸盈盈道:“皇额娘可不老,臣妾总是前来,皇额娘岂非要嫌弃了,隔些时日来这么一回,便亲热些不是。”
“静妃还是这么会说话!总能让太后高兴了。”坐在太后身旁的老太妃垂老矣矣道。
孟古青并不认得这个老太妃,只是晓得她乃是先皇还未娶孝瑞文皇后前纳的妾室,没有什么地位,出身不好,因此虽早些年便嫁了先帝,却一直不大受宠,也没有地位。如今能居在慈宁宫偏殿,已很满足。
孟古青温婉含笑的看了眼老太妃:“太妃过誉了。”
微风吹过,丝丝凉意,太后赞同老太妃道:“静儿这孩子,素来会说话。也难怪福临喜欢你,福临待你好,哀家倒也放心了。”
“静妃才貌双全,皇上喜欢是自然的。方才还说呢,静妃这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太后娘娘,总是瞎担心,整日担心这担心那的。”另一名稍年轻些的太妃笑道。
孟古青只听着,并不再答话,太后端着茶盏,轻抿了口道:“唉,人老了,也变得罗嗦了,也爱瞎担心,不碍事的。”
外头艳阳天,慈宁华花园却是凉爽的很,风吹之时,花香掠过临溪亭。老太妃似是感叹道:“这是芍药花的味儿罢,味道算不得好,不过啊,生的极好看。”
稍年轻些的太妃笑道:“芍药全在赏花之人,当年宸妃就独爱芍药花,先帝便将在关雎宫外……”
“咳咳……”老太妃咳嗽了两声,孟古青抬眸觑了觑太后,见其脸色微变,笑颜问道:“臣妾喜欢觉着,梅花很是好看,皇额娘喜欢什么花儿呢?”
太后转瞬间又恢复了一脸和熙笑容:“哀家喜欢牡丹花,梅花虽好,却是孤芳自赏。”
孤芳自赏,孟古青只浅笑,并未再言语。先帝在世之时,太后并不受宠,所有的恩宠,都让她那亲姐姐,博尔济吉特海兰珠抢了去。
虽是亲姐姐,可太后对宸妃却不大满意,后宫独宠的女子,连一点儿也不肯施舍给她们,也活该,她遭了旁人之手。
抬眸看着孟古青,太后眼中泛起恨意,看着孟古青这张脸,她总会想起海兰珠。
“皇额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太后的眼神让孟古青不寒而栗,孟古青故一脸关怀道。
第八章 相似
孟古青的话将太后从思绪中抽出身来,叹息道:“人老了,身子也大不如前了。”
“皇额娘可请太医来瞧过?”孟古青继续关心道。
太后原也不是真病了,只是方才不由自主的喜形于色,现下给自己个台阶下罢了。点头道:“太医前些时候来瞧过了,原也不是什么大病,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孟古青表现得极为关怀:“那皇额娘可要好好的养着,人这一辈子啊,身子康健最为重要。”
听着孟古青这番话,太后仿佛瞧见了宸妃,那是她嫁给先帝的前夕,她们姐妹躺在科尔沁的草原上。望着满天繁星,宸妃也是同她说:“人这一辈子啊,身子康健最为重要。荣华富贵都不重要,布木布泰,宫里不比科尔沁,你可要谨慎小心。万莫要叫旁人有机会害你!”
那个时候,她并不明白,还笑说海兰珠想得太复杂,可后来入宫了,她才晓得,原来,一切并不如她想的那样简单。
抬眸看着孟古青,这张脸实在太像太像,人皆道静妃生得像当今太后。可在太后看来,她却更像海兰珠。
“哀家有些累了,静儿扶哀家回去罢。”太后似乎在掩饰些什么,眼神很复杂,看着孟古青,说出来的话倒也还是平日里那般和善。
孟古青赶忙起身,上前扶着太后,两位太妃恭敬的朝着太后的背影行礼:“恭送太后娘娘。”
一路扶着太后到了正殿,赶紧拿去蒲扇为太后摇着,慈宁宫虽是安静,但在炎炎六月里,依旧是热得人汗流浃背的,且太后着的这一身墨色,更是炎热。
欠身落在主座上,太后眼眸些许欣慰:“静儿啊,你可真真是愈来愈贴心了,哀家这慈宁宫啊,素来无人走动,你能来看看哀家,同哀家说说话,哀家甚感欣悦。”
太后这客套话说得甚是体面,说实在的,她并不大愿意见着静妃。从前的静妃不受宠,性子也不似如今这般,并不会让她想起海兰珠,然如今的静妃,得帝王独宠,举手投足间像极了为宸妃之时的海兰珠。许,还因着那珊瑚玉步摇的出现,让她这段时日总是噩梦连连。
午夜梦回之时,总见那一袭碧蓝,白皙的手腕戴着珊瑚手串,眼中流着血泪,一遍遍的问她说:“妹妹,你为什么不救我!你知晓有人害我,可你为什么不救我,我们是亲姐妹……你为什么不救我!”
海兰珠的声音很是凄厉,哭喊着,掐着她的脖子。
“哀家想歇会儿,静儿,你先回去罢。”见着孟古青这张脸,太后便觉闹心,便找了由头,让孟古青且先回去。
实,她自己的面容何尝不是与海兰珠相似,只是,她老了,容颜再不似从前了,便不如孟古青那样相似。
闻言,孟古青柔声应道:“恩,臣妾告退,皇额娘好生歇着。”
苏麻喇姑扶着太后,往寝殿内去,明黄的布帘子很灼眼。
孟古青回眸看了眼太后的背影,转而往宫外去,走了两步发觉耳坠不见了。到底那是皇帝御赐的,思量片刻,想是落在临溪亭了。
走进慈宁花园,冒着炎炎烈日款款踏过汉白玉桥梁,两名太妃还在临溪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