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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着太后如此,孟古青心中亦是难受得很,到底太后是她的姑姑,诚然待她不是那般真诚的好,可却还是因着她父王的缘故,在她身陷囹圄之时保了她一命。
太后同皇上的关系素来不好,如今让旁人这般挑唆,只怕便不是隔阂那般简单了。
孟古青眉目温和,起身走至太后身前,柔声道:“姑姑莫要生气,可要好生保重身子,皇上乃是明君,只是一时糊涂听信了旁人胡言罢了。静儿过些时日去同皇上说说,姑姑你说好么?”
闻言,太后脸色稍稍好了些,她原就是等着孟古青这句话,眉目微展,甚是欣慰道:“静儿啊!哀家也知你是为难的,可如今望眼宫中,除去那董鄂氏,福临还愿听谁多言。皇后就不必说了,身在后位这么些年,福临一年不过去她哪里一两回,也不喜欢她去养心殿。”
“母后不必多言,臣妾明白的。”太后话还未落,孟古青便温和道。
太后脸上露出笑容,轻握着孟古青纤纤玉手,似是叹息,似是安慰:“静儿你总是这般懂事,有你在身边,哀家心中也宽慰了。”
孟古青低眉含笑,并不言语,只静静听着太后唠叨。到底是有些年纪了,虽算不得老,却还是唠叨了些。约莫,亦是因着心中不好受的缘故,太后便与孟古青唠叨。
然此刻承乾宫却是热闹得很,旁人皆是踏破了门槛,莺莺燕燕的,柳绿桃红的妃嫔个个是悲悲戚戚,皆是前去表关怀。
泪雨连绵,姐妹情深一番之后,眼见着天色已晚,便各自打道回府,只留得董鄂若宁在旁。白日里天儿便是有些阴沉沉的,到了此刻便簌簌落起了大雨,外面黑漆漆的一片,里头却是亮堂的很。
榻上的女子脸色苍白的很,眉间却是含笑道:“姐姐,听闻皇上今日为我与太后大吵,皇上在意我的。你说,太后当真会让静妃同皇上说起此事,言是我陷害了太后。”
董鄂若宁轻抚着女子青丝道:“婉儿,可别笑的太早,好戏还在后头呢。不过,咱们也得放着那静妃,她若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咱们便是功亏一篑了。你可万万不能心软。”
女子点点头道:“我定不会让那狐狸精夺走了皇上的。”
董鄂若宁拉了拉被褥,为女子盖得实了些,温柔道:“那你便好生歇着,记得,皇上若是来了,你便要愈发的委屈,但亦要将皇上一个劲儿的往外推,皇上必定会留在承乾宫的,可不能让静妃有机可趁。”
言罢,便自榻旁起身,柔声道:“天色也不早了,姐姐也该回去了,你好生歇着。”
将将踏出正殿,走至院落中,便见一袭明黄匆匆而来,身旁娇媚男子为其撑着油纸伞,另一手提着灯笼。
约莫她是掐准了时候的,料定了皇帝此刻便会来,赶忙垂眸行礼道:“妾身给皇上请安。”
福临脸色不大好,但因着董鄂云婉的缘故,便稍稍温和了些道:“你日夜照顾皇贵妃,回去好生歇着罢,可莫要累坏了。”
闻言,董鄂若宁眸中含泪,略有些颤颤道:“妾身谢皇上关怀。”
福临神色未变,低眸看着董鄂若宁道:“怎的哭上了。”
见福临这般,董鄂若宁心觉计已得逞,便摇摇头道:“皇上关心妾身,妾身心中高兴。”
福临心中有些惊讶,不过是随意出口的客套话罢了,她却如此当回事,还因此哭的泪雨连连的。但他亦未有何表现,只淡淡道:“早些回去歇着罢。”
女子眼中依旧含着泪水,屈膝行了一礼道:“妾身告退。”言罢,便迈步踏出,马蹄袖下素净的玉手却是紧捏着,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走至宫巷中,董鄂若宁神色一冷道:“云碧,你说,我生得好看么?”
云碧一楞,片刻后才道:“主子倾国倾城,自然是好看。”
“可皇上就是不喜欢我,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喜欢我!到如今也不过是个庶妃!纵然我有了福全,却还不如那汉军旗的佟妃。”董鄂若宁声音悲切,冷笑道。言语间,已然是泪痕满面。
云碧从来不曾见自家主子这般过,现下便有些后怕了,温言道:“主子,你别哭,说不定,皇上明日就到重华宫来了。”
董鄂若宁摇摇头道:“他不会来了,我心中明白,一直以来我都只是婉儿的替身,后宫女子皆是她的替身。我以为我只要真心待皇上,他终有一日会感动的,他会看到的,到那时我便不再是替身。可如今,婉儿就在那里,在那里又如何!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早已不是她了,我这替身便更是不受皇上喜欢了。”
素日里的董鄂若宁从来皆是冷静从容,更不曾因着感情而流过眼泪,现下这般模样还真真是将云碧吓到了。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灯笼,朝董鄂若宁靠近了些道:“主子,方才皇上还关心您呢!您可莫要乱想。”
冷笑了一声,董鄂若宁含泪笑道:“我和婉儿皆是自小便与皇上相识,记得初进宫那会儿,皇上第一眼见着我便喜欢我,现下便封了福晋,同我一道儿进宫的那些个秀女,也只得是格格。可后来,就一直是福晋,只能是福晋。我等啊等,我想我有福全,皇上总会封我妃的。可他却越来越少来了,后来,便是不来了。我不再盼着封妃,我只想着他每月来一回我便满足了,可他却再也没有来过了。后来我才知晓,原是在博尔济吉特孟古青那里去了,他们一同赏梅,举案齐眉,旁的妃嫔皆受了冷落。后来,我们便联合陷害了那个贱人,可就是她被废后,皇上还是时常偷偷去看她,偶时宿在我宫中,夜里也会唤着静儿,静儿。”
云碧看着董鄂若宁如此,心中甚是心疼得很,她以为自家主子心中是没有皇上的,可不曾想到,她竟是这样的痛苦,带着哭腔道:“主子,别说了,你若是心中难受,便哭出来,哭了便好了。”
董鄂若宁眸中一冷,紧握着双手道:“哭,哭有何用,我必定不会让那些个狐媚子好过的,尤其是她们,眼见着她们争斗,真真是解气极了。静妃必定会同皇上说起今日之事,皇上闻得太后,定然会生气,她博尔济吉特孟古青势必失宠。”
方才还心疼董鄂若宁的云碧,此刻只觉浑身发寒,还记得初初入宫那会儿,她的主子当真是与世无争的,只每日静静等着皇上,见着皇上便能喜笑颜开。
云碧见着如此,赶忙附和道:“主子说的是,静妃必定失宠。”
夜雨蒙蒙中,两道轻薄身影踏在长长宫巷中,匆匆朝着重华宫去。
承乾宫中,一身明黄踏进内殿中,榻上脸色苍白的女子赶忙坐起,似是欲起身行礼。
福临见状,将其拦住道:“你躺着便是,无须行礼。”
“皇上,臣妾闻言……”董鄂云婉楚楚可怜,美目温柔望着福临道。
福临脸色铁青道:“好端端的,提这些作甚,旁人也就是欺负你这性子,什么也不说。”
董鄂云婉忙摇摇头道:“皇上,您莫要听映雪胡说,臣妾相信,太后是不会害臣妾的,不会的!”
她愈是如此,福临便愈是生气,眸色一沉道:“她是朕的额娘,她的性子,朕是知晓的,她必定是记恨着朕。”
“记恨着皇上?”董鄂云婉心中自然知晓福临所言的记恨乃是因着他铲除多尔衮势力,甚至在多尔衮死后对其削除爵位一事,但脸上却是故作惊讶。
福临脸色一变,略有些慌张道:“没什么!你好生歇着,朕还有些事。”
“皇上!”福临步子还未迈出,背后便传来女子处处可怜的声音。
到底她是因着自己才落得如此的,福临当下便回了头,稍稍温和了些道:“怎的,是不是不舒服。”
女子摇摇头,含笑道:“皇上,闻言,今日太后将静妃姐姐传去了慈宁宫,好些晚才回来,不知太后对静妃姐姐……皇上,您若是空了,便去翊坤宫瞧瞧罢。”
皇帝眼中一惊道:“有此事!”言罢,便头也不回的朝着殿外踏去了,留得董鄂云婉一脸木然的望着福临远去的背影。
翊坤宫中,女子已是一身亵衣,眼见皇帝匆匆而来,甚有些错愕,赶忙屈膝道:“臣妾恭迎皇上。”
皇帝走至其跟前将女子扶起,剑眉紧蹙道:“皇额娘今日传你去慈宁宫了?朕怎么没听人提起!”
皇帝的声音有些焦急,孟古青柔声应道:“恩,今日皇额娘心情不大好,便将臣妾传去,也就是唠叨了两句。”
现下福临正在气头上,纵然孟古青要同他言其太后所托之事,也断然不会挑了这时候,因而对今日福临同太后大吵之事,便是绝口不提。
闻言,福临神色微变道:“皇额娘没有为难你罢。”
孟古青自然明白福临所言的为难为何意,摇摇头,上前挽住福临道:“皇额娘未曾多言什么,只同臣妾唠叨了几句。”
福临微微点了点头,将女子拥入怀中,叹息道:“静儿,如今朝着之事已让朕头疼了,不曾想到皇额娘竟会下毒谋害皇贵妃,到底,皇贵妃是鄂硕的女儿。”
董鄂云婉是鄂硕的女儿,更是费扬古的姐姐,孟古青又何尝不明白福临的难处。再而身为皇帝,他亦是容不得旁人动了他的人的,更容不得龙颜扫地。从前她便是不懂这道理,因而才遭人步步算计,成为这大清第一个废后,如此,也间接害死了父王。
如今她自然不能如此了,轻握住福临的手,温和道:“皇上,臣妾都明白,您莫要多想了,还是好生歇着才是。”言语间,便拉着福临坐于软榻边,纤纤玉手落于其肩上,不轻不重的捏着。
女子手劲恰好,福临方才还有些低沉的心情此刻便是轻松了许多,闭眼道:“静儿,你如今真真是愈发的体贴了,平日里,真心话也不知对谁说,好在还有你。”
言语间,轻拉着女子坐于身旁,剑眉微展,温柔道:“来,坐下。”
见着福临这般神情,孟古青柔声道:“皇上是要同臣妾说什么?”
福临含笑看着女子,眸中几许深情道:“静儿,你可知晓,方才朕来翊坤宫之时,还是一肚子的气,可以只要见着你,什么气儿也都消了。”
闻言,孟古青一愣,心中亦是有几分惊讶的,如今她虽偶时唤他福临,却终究是不如以往了,万事皆是小心翼翼。只浅浅一笑,并未多言。
福临是帝王,却也是七情六欲皆有的人,孟古青的变化,他自然是能感觉到的。抚弄着女子绾绾青丝,温柔道:“静儿,身为帝王,我有太多的无奈,你明白么?所以,不管将来如何,你要相信我,我待你真心无二。”
孟古青心觉福临这一番话说得莫名了些,但亦温柔点点头道:“臣妾明白的。”
“静儿,你心中还是怕我的是不是?因我是皇上。”孟古青并未想到福临会如此问,如今他是真心待她,可破镜难重圆,心也一样,他是皇上,她自然是有些害怕的。若是以往,她必定今日便同他说起了太后之事,如今她却是等着他气消了,心想着几日后才同他说。
孟古青垂眸片刻后,才抬眸看着福临,一脸认真道:“皇上是想听真话么?”
闻得孟古青如此,福临亦是认真道:“自然是,静儿,我希望你我坦诚相待,我们是结发夫妻,是要携手一生的,你这样怕我怎么行。”
微微叹了口气,女子神色淡淡道:“从前不怕,如今怕。父王说我像是脱了缰的小野马,谁都制不住,初入紫禁城那会儿,我是讨厌你的,我讨厌紫禁城,甚至讨厌有人唤我静儿。因为静儿是注定要在深宫中束缚一生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