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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瞥了瞥宋衍,想来他是生怕说错了话,自己治罪,沉声道:“有什么便说,朕恕你无罪。”
闻得此言,宋衍才放心道:“长此下去,轻则疯癫,重则郁郁而亡。”
皇帝眸中一惊,明黄的衣袖下双手一颤,道:“静妃现下状况如何!到了哪般!”
宋衍剑眉紧锁,眸中忧虑道:“静妃娘娘现在状况已有些严重,整日心事重重,有什么也不愿与旁人说,皆憋在心中,连带着身子也差了。”
皇帝眉头紧皱道:“吴良辅,去将芳尘传来。”
闻言,吴良辅忙朝着外头去,一会子,便见芳尘走来,屈膝行礼道:“皇上吉祥。”
皇帝脸色很是难看道:“芳尘!身为翊坤宫的掌事宫女,你是如何伺候的!好端端的,静妃怎会郁郁之症。”
芳尘声音怯怯道:“奴婢不敢说。”
皇帝脸色铁青的瞥着芳尘,这些个奴才皆是如此,便很沉声道:“尽管道来,朕恕你无罪。”
闻言,芳尘眸间闪过一丝暗笑,声音间满是心疼道:“当年静妃娘娘废后之时,当日夜里便寻死,皇上您是不闻不问的,静妃娘娘自那时起,就变得沉默寡言。好容易走出了阴霾,却又得承受那失子之痛,皇上您依旧是不当回事。娘娘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难受的很。许是从前遭人迫害怕了,娘娘有什么委屈也不愿多言,只藏在心里。有些时候会和奴婢说上一两句,却也只得是一两句。那日荷塘落水之后,回来便哭了一夜。奴婢从来没见娘娘哭得那般难受过。尔后,又不让奴婢们多言。皇上前些时日来的时候,娘娘本来是难过得很,但说是皇上政事繁忙,原本就劳累的很,怎的还能冷着个脸惹皇上心烦呢!娘娘的性子倔,也不愿在旁人面前流泪,就是奴婢,也只得见过一两回。可奴婢知晓,夜里的时候,娘娘经常自己躺在那榻上掉泪。白日里皆装作无事的模样,就怕旁人看出来。”
皇帝心中一惊,那日他原想着她是能理解他的,他想,她同皇贵妃不一样,不曾想到,她竟是那般的难受。后来去翊坤宫之时,他并未多言,她也一句没提。
不觉脸上浮起愧疚之色,淡淡道:“你先下去罢。”
然又将眸光落在宋衍身上,忧忧道:“静妃这身子,要如何医治。”
闻言,宋衍躬身拱手道:“回皇上,静妃娘娘实就是什么都憋着,对旁人亦是防备心极重,这才患上这心病。眼下,还是得有个人多同她说说话,心中那些个事儿倒了出来,身子也就随着好了。”
皇帝低眸须臾,略微思衬,淡淡道:“朕知晓了,你先下去罢。”
宋衍屈身行了一礼,这便退了出去,踏至翊坤宫外之时,微微摇头,心下叹息这紫禁城的肮脏,就连静妃也学会算计着去争宠了,不过他既答应了宋徽倾尽全力相助静妃,必定会竭尽所能。许,还是因着那笑魇如花的女子罢,她一心要护着她姐姐,最后连性命也丢了。
想来,若非近日与娜仁接近,也不会知晓这些个事儿的。那丫头明明是个完全藏不住话的姑娘,却能将那事藏在心中两三个年头,可见,于她而言,她那姐姐有多重要。
皇帝忧心忡忡的踏入寝殿中,掀开那暗红珠帘,只见得榻上女子神色忧忧,瞧来面色倒还好,却偏然就是病歪歪的模样。
见着他,故而扯出一抹微笑道:“皇上,臣妾无碍的,方才宋太医也言是旧疾罢了,养些时候便好了。清萝和平西王世子还在慈宁宫呢,您还是快些前去罢。”
皇帝眉目温柔道:“你都成这般了,还想着那些个事作甚,莫要瞎操心了,整日里都想些什么呢。别多言了,朕就在这里陪你。”
孟古青娥眉微蹙,声音微有些小道:“可是,皇上,那平西王……”
皇帝轻握住女子的手,安慰道:“朕知道你担心些什么!朕是皇帝,朕还不知那些个事么?用得着你唠叨么?”
闻言,孟古青脸色一变,忙道:“臣妾失言。”
见她这般,皇帝深觉她必定又是想岔了,轻抚着女子青丝道:“你啊,整日里都瞎担心些什么,朕是说,那些个事儿,朕自然会有法子,你就别瞎担心了。明日便是皇额娘寿辰,你瞧瞧你这般模样可怎么行。”
孟古青娥眉微蹙,望着皇帝道:“是臣妾多虑了。”
皇帝眸中温和,闻声细语道:“好了,好生歇着罢,朕在这里陪着你。”
孟古青看着皇帝,微微点了点头‘恩’了一声便躺下来了。
此时承乾宫中,女子已然躺下,只将那曼陀罗花粉撒了些在身上,又将双手置于胸口间,如此必定和上回一般,惊出一身冷汗来。
外头守夜的宫女无奈摇摇头道:“为了争宠,这般折磨自己,用的少便罢了,至多也就是梦魇,用得多了,指不定那日便成了傻子。”
落在一旁的颖儿瞥了瞥那宫女,沉声道:“不许胡言乱语,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你们性命皆不保。”
已然是入夜之时,清萝与吴应熊就寝,皇宫里就是比华贵,被褥亦是天蚕丝,倒也暖和。原本在外头装的天真活泼的女子,一进房内就变了个人一般。沉默寡言的落座在榻旁,有些惧怕的看着男子。
吴应熊悠悠踏进,落座在女子身旁,冷声道:“白日里倒是装的挺像的,我还以为,你要同你那皇帝哥哥告了我的状呢!哼!你,就这样懦弱!”
每每见着她这般唯唯诺诺的模样,他便不舒服得很,以为这样他便能原谅了她么?原谅她逼死了阿言么?然今日清萝却不死往日那般,抬眸冷冷看着吴应熊道:“我不怕你折磨,自打嫁与云南和亲之日起,我便不曾想过会有好日子过,古往今来,和亲公主哪个是好过的。我顺从着你,不是我懦弱,而是我不想看到战争,不想看到生灵涂炭,我不想看到血流成河!所以纵然我过得不好,我也不会多言。即便是我说了来,皇兄也断断不会为了小小的清萝公主而发动战事的。”
看着眼前的女子,吴应熊微微愣了一下,原来是她心中是这样透彻,不过是十六的年岁罢了,却藏得这样深。如此,他瞬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怒道:“你是在挑衅么?莫要以为在紫禁城里,我便不能对你做什么。”
“你恨我,恨不得我死,我都知道,你若是要做什么,便做就是。你若是觉着折磨我心里就会痛快,尽管来就是,只要,这天下再不要血流成河,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女子两眼一闭,双手紧捏。
见着她这般,他更是生气,猛的便朝着女子扑去,粗暴的便将那妃色锦缎扯去,温唇落在女子那白皙的颈间,却是恶狠狠的啃咬着。纵然说是随他如何,可清萝的身子还是忍不住一颤,那剧烈的疼痛直至今日还未褪去。
暮然间,压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忽停了下来,纵然起身,嫌恶的看着她道:“碰你,我愈发的觉着恶心。”
眸光一如素日那般柔弱的瞥了瞥男子,并未多言,只朝里头躺下,将被褥盖上。
见着她如此,他心下一股子火窜上来,却也随即躺下。方才粗暴扯出她衣裳时,好似听见了昨日她那凄厉哭声一般,不知怎的,便停了下来。猛的一拉被褥,将女子身上的盖的一道儿拉到自己身上。只见着女子微微一抖,心中冷哼,害死阿言的人,就不能好过。
夜深人静,紫禁城亦是寂静一片,只闻得承乾宫传来一声尖叫。
吴良辅急急踏入翊坤宫,诚惶诚恐道:“皇上,皇贵妃娘娘又梦魇了!”
福临素来睡得不熟,外头一些悉窣声响皆入耳中,吴良辅这一嗓子虽是不高不低,却也将福临吵醒了。声音中略有些不悦道:“梦魇便去用些安神药。”
孟古青睡得亦不沉,听了皇帝此番,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明儿个只怕那董鄂氏又得难受了罢。无碍,她难不难受与自己无关,如今自己是万万不能失宠的,必定要用些心思在福临身上。
闻言,吴良辅倒也是识趣儿,讪讪的便踏了出去。冲着那来翊坤宫禀报的小太监道:“皇上现下已睡下了,皇贵妃娘娘梦魇该是用些安神药,而非来叨扰皇上,皇上日理万机本就繁忙,这深更半夜的还要这般折腾,若是惹了皇上生气,那可不是训斥几句的事儿。”
小太监现下是为难得很,若是这般回去,必定是惹怒了皇贵妃,自己也遭罪。但听的吴良辅此番话,只行了一礼便离开了翊坤宫。
寝殿中,黑漆漆的一片,耳边传来女子均匀的呼吸声,熟睡中却是微微一颤。皇帝沉声叹息:“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想得这般病泱泱的。”
枕边的女子幽幽睁开双眼,望着漆黑一片,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如今为了争宠,她变得愈发的不像她了,机关算尽,偶时的虚情假意,现下又装病,皆为了锁住那皇帝的心罢了。为了她三哥的爵位罢了,为了生存,她必须讨好他。紫禁城里头,容不得真心之人,素来唯有那最出色的戏子才得以生存。
天黑天明,匆匆而过。二月初八,乃是大清圣母皇太后的寿辰,紫禁城中一片喜气,红灯笼高挂。素日瞧去凄凉的长长宫巷中依是透着喜气,各宫妃嫔皆是粉黛娥眉,胭脂余,宛若那初春儿的百花争艳。
孟古青今日着了一身寒梅锦缎,大襟镶着蚕丝金边,瞧来算不得是华贵,却也格外显眼。坐于轿辇上,几名身着宝蓝衫子的太监抬着匆匆穿过隆宗门。
辗转到了慈宁宫,只见得太后已然落座,蟒缎朝袍加身,金碧凤簪,妆容极浓,却也庄严得很。走至太后跟前,恭恭敬敬行礼道:“臣妾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圣安。”
太后一如素日那般,温和道:“免礼罢,今儿个哀家寿辰,无须如此多礼。”
早已到了的清萝贝齿微露,笑道:“皇额娘说得甚是,静儿姐姐如此多礼,可真真是见外了。”
言语间,便朝孟古青道:“静儿姐姐,今日你便坐到我身旁罢,咱们有三年不曾见过了,我也有好多话想同你说。”
太后见状,略有些无奈,却也带着宠溺道:“你这鬼丫头,如今都成亲三年了,还这般没规矩,也难怪了今日应熊没有与你一道来。罢了,罢了,今日哀家寿辰,便破个例。”
闻言,清萝凤眸宛如月牙道:“静儿姐姐,快坐过来。”
然又一脸俏皮的朝着太后道:“皇额娘,驸马那是去皇兄那了,一会子便同皇兄一道来。可不是不愿与儿臣一同前来。”
太后唇间含笑,无奈道:“你这丫头,伶牙俐齿的,哀家说不过你。”
言语间,各宫已然陆续前来,皆一一朝着太后行礼,繁文缛节颇多,太后却不显不耐,依旧是温和含笑,慈眉善目的。
文武百官皆到齐,依着品阶落座,后宫妃嫔自然亦是依着位分落座,唯独是孟古青显特别一些,落座之处与皇贵妃相当,董鄂云婉见着如此,脸色微变,却也不曾多言什么。因着今日是太后的寿辰,她自然是不敢造次。依是含笑落座,那模样甚是端庄贤惠得很。
正在此时,见一袭明黄侃侃而来,文武百官皆起身,然又跪地叩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宫妃嫔自然亦是如此,现下这般浩荡的场面个个是规矩得很,就怕旁人看了自己笑话。
皇帝满脸喜色,笑道:“平身。”
殿中一起子臣子皆款然起身,中规中矩的落座,动作是一致得很。孟古青亦是行完礼起身,莞尔落座。
皇帝大步走至太后身前,朝着太后行礼道:“儿臣叩见皇额娘,皇额娘千岁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