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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件奇怪的事。为了慎重起见,便发了电报。
许光达接到电报,感到很惊讶,和妻子失去了六年的联系,她不仅顽强地活着,还居然来延安参加革命,不可想象!真是喜从天降。他立即给林伯渠拍去电报,欢迎邹靖华来延安。
一天黄昏,六辆苏制的卡车缓缓地停在延安大旅社。
邹靖华和许启亮随一批敌占区的男女青年跳下汽车,接待人员热情地把她们领进了旅社,邹靖华原以为这大旅社一定是高楼大厦,可眼前只不过是几间土房子,门口还挂着几头毛驴。因为天渐渐黑了,她不知道延安究竟多大。吃过晚饭,许启亮感到很疲劳,就说:“嫂子,咱们终于到延安了,今晚睡个好觉吧。”
她们刚要躺下,就看见一位穿灰色军装的女战士走了进来,房间里的人都把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这个女战士身上。只见这个战士走到许启亮的身边,问:“哪位叫邹靖华?”
许启亮指着身旁的嫂子说:“她就是!”
邹靖华有些纳闷:在延安,怎么会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只有他才会知道我,莫不是……她不敢去想了,就问了句:“谁找我?”
女战士回答说:“是我们教育长。”
邹靖华有些紧张,寻思这肯定是个大官,先问清楚了再说,“你们教育长是谁?”
“许光达!”
啊!邹靖华和许启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是在做梦吧!
许启亮急匆勿跑了出去,见门外站着一位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的八路军干部,便止住了脚步;那人先是细细看了一下,然后喊了一声:“桂妹子!”
许启亮瞪大了惊奇的眼睛,看了好半天才看清楚,那正是她的哥哥,不禁失声大叫:“五哥!”便扑过去忍不住抱着哥哥哭了起来。
邹靖华此时惊呆了。我的老天爷,真是苍天有眼!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如泉涌。
兄妹见面,百感交集,许光达也是热泪盈眶。
许光达给桂妹子擦去泪:“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跟嫂子一起来的。”说完,放开许光达,指着门口泣不成声的邹靖华说:“哥哥,你看看那是谁?”
许光达向门口看去、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住了:“桃妹子?!”说着向她奔去。邹靖华也向许光达扑过来,可当双手就要握到一起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彼此打量着,端详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
终于,这凝重的沉默被两股决堤的真挚情感的洪流冲垮了,桃妹子猛地扑进丈夫的怀里,伏在他的肩头上哭了起来。
许光达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泪水滴在妻子的秀发上。
真难以料想,十年生死离别,却在这延河畔团圆了。
夜深了,皎洁的圆月在薄薄的云层中穿行,又是一个阴历十五,地面上的一切统统蒙在一望无际的洁白月光里,静谧而神秘。
许光达向抗大走去,心里暗暗为妻子祝福:“好好地睡吧,做个好梦。”
美丽的凤凰山麓,百鸟啁啾,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乳白色的晨雾,犹如轻纱,慢慢地被揭开了。五颜六色的鲜花,挂着晶莹的水珠,晨风夹带着鲜花的芳香迎面飘来。
许光达把邹靖华接到抗大,在凤凰山脚下建起了家。
邹靖华打量着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子,心里热乎乎的。
一切都安顿下来,夫妻坐在一起,互相深情地注视着,十年了,心里不知有多少酸甜苦辣要向对方述说。
“靖华,这些年来,你为我担惊受怕,让你受苦了。”许光达挽起妻子的手,真诚地说。
邹靖华再也忍不住了,十年来,牵肠挂肚,颠沛流离,这下总算找到倾诉的人了,可此时,什么都说不出来,鼻子一酸,放声地痛哭起来。
“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和辛酸都哭出来,这样也许会好受些。”许光达边抚摸着靖华的头边说着。
邹靖华哭了一会儿,渐渐抬起头来,她要好好看看自己的丈夫,看看令她日夜思念的亲人。她想起了新婚之夜,想起了分别之时,想起收到上海发来的信。“1932年5 月我往上海发的第二封信,也不知你收到没有,我天天在门口等着你的回信,可一直让我失望,我还以为你出了事,我真怕。后来接到你从苏联发来的信,我甭提多高兴了。我知道你在苏联学习,可后来,我再也没接到你的信,时间久了,我还以为你……可你不是那种人!”
“桃妹子,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你发往上海的第二封信我没收到,因为在给你写头封信后不久,医院里出现了意外的事,我就转移了,不久就去了苏联。到苏联后,我给你写了许多信,为了盼望你的回信,我还专门附了十张俄文小纸条。可一直没收到你的信。”
原来由于当时苏联和国民党政府关系恶化,两国边境不再通邮,这个谜他们怎么解得开呢?
邹靖华忽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取出她珍藏十年的那块弹片,放到许光达的手上:“这是你留给我的纪念品,一直作为我精神的寄托,看到它我就想起了你,现在我可以还给你了。”
“弹片?噢,想起来了。”许光达想起了他们的新婚之夜:当时已是夜深人静了,许光达想到自己回长沙的使命,又不好对妻子说,就试探着问妻子哪个党好。当妻子说共产党好时,他说:“那我就争取当个共产党员。”妻子抚摸着丈夫的手,真为他担心,就说:“你当兵在外,让人家提心吊胆的,我天天祈求菩萨保佑你。”
许光达感激地握紧妻子的手:“多亏了你的祝福,炮弹只伤了我,没要我的命。”便取出那块弹片送到桃妹子手中。这弹片是他在三河坝战役中负伤的纪念。许光达想到这,就说:“多亏这些年你一直在为我祈祷,我们才有今天。”
邹靖华笑了。她撩起许光达的上衣:“让我看看你受的伤。”许光达脱去上衣,只剩下背心,胸前半尺长的一块伤疤清晰可见。邹靖华撩起背心:“哎呀,这么重的伤,该多疼呀!”“不疼了,早好了。”他晃动着双臂说。
许启亮走了进来,许光达见妹妹来了,匆匆穿好上衣。许启亮往凳上一坐,调皮地说:“好啊,五哥,嫂子来了,你把我这个妹妹给忘到一边去了。”
“哪里话,我谁也没忘!”许光达笑着说。
“五哥,我千里迢迢地把嫂子送到你身边,你该怎样谢我呀?”
“来日必当重谢!”
“不行,当着嫂子面给我鞠三躬。”
许光达以笑搪塞:“这……胡闹。”
许启亮说:“好吧,你是大官,小妹难受此大礼,不过,嫂子为你十年来操碎了心,你该表示一下吧!”
邹靖华向丈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不!”
妹妹见状,站起来按哥哥的头。哥哥倒也心甘情愿,乘机深深地鞠了一躬,以答谢妻子。
邹靖华央求许启亮:“饶了他吧!”
“还是嫂子心疼哥哥呀!”许启亮说完,笑着跑了出去。夜深了,皎洁的月光还在薄薄的云层里穿行。
延河水哗哗地流淌着,像是夫妻说不尽的心里话……第二天上午、许光达和邹靖华刚要出门,一个八路军战士走了过来,“许教育长,毛主席邀请你们去他家里作客。”说完,敬个礼便离去了。
许光达听说毛主席邀请他们,心里非常激动。
邹靖华瞪大了眼睛,激动他说:“毛主席!”她对毛泽东这位传奇式的人物,十分敬仰。爹爹邹希鲁就曾是毛泽东在长沙师范读书时的国文老师,徐特立伯伯也常跟爸爸谈过他。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竟能被邀请去领袖家里作客!这是做梦也不敢想到的。见了毛主席我说什么?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许光达已猜出妻子的心思,就说:“靖华,别拘束,毛主席虽然工作很忙,可经常关心群众和下属。他跟我们一样住窑洞,吃小米,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我刚见到主席时,心里也有些紧张,可一谈起话来,就放开了。”
许光达领着邹靖华来到毛泽东的窑洞前,一见面,毛泽东握着邹靖华的手,高兴地说:“祝贺你们夫妻团圆!光达过去是千里寻党,你这次是千里寻夫嘛,欢迎你到抗大来念书。”
邹靖华握着主席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半天说了句:“主席好!”
毛泽东让许光达和邹靖华坐下,问起长沙的情况:“你的爸爸曾是我在长沙师范读书时的国文老师,他现在好吗?”
“他好。”邹靖华还是显得很拘谨。
“邹靖华同志,你来这里要好好学习,光达是信马列的,你可不要信佛哟!”
最后,毛泽东还送给邹靖华几本马列主义小册子。
许光达夫妻在延安的意外重逢,一时传为美谈。过去爱过许光达的女同志,现在也越加敬重自己的教育长。
许光达住室的前院,是抗大秘书处女秘书们的集体宿舍。这些人知道教育长的妻子来了,总想看看这位教育长夫人的风采。许光达已觉察到女秘书们这种颇有“内容”的目光。他灵机一动,提起水壶,递给邹靖华:“你到前院去打点开水来。”
邹靖华看了丈夫一眼:“你这是让我亮相吧!好吧,丑媳妇不怕见公婆。”
说着,接过水壶大大方方走了出来。
女秘书们纷纷围了过来,仔细地端详着。邹靖华自我介绍说:“我叫邹靖华,是刚从长沙来的。”
女秘书们一一和她握手,自报姓名,大家说说笑笑,很是融洽。李秘书握着她的手:“嫂子,教育长盼望你很久了,这下好了,祝你们幸福!”
邹靖华看着这位美丽的姑娘,回答说:“谢谢你!”
邹靖华和许启亮来到延安不久,就被分到抗大四中队女生二队学习,开始了她们的革命生涯。1938年10月14日,邹靖华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这是个双喜临门的日子,这一天她与许光达迎来了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
这是个周末的晚上,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那么温柔,像轻纱一般。邹靖华踩着月光兴高采烈地向家里走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入党了!刚宣过誓。”邹靖华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脸上泛着红晕。
“噢,谁是介绍人,是秘密入党吧?”许光达先是有些意外,随即是一阵高兴,他紧握着妻子的手说,“十年了,我们走来走去,硬是走到一条路上来了,祝贺你!”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此时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桃妹子回到自己身边已两个月零十天了,今天正巧又是十年前结婚的日子,十年来,一个东奔西走,枪林里进,弹雨中出,一个受苦忍辱,泪里来悲里去;一个内心抱愧,忠贞不二,一个日夜思恋,望眼欲穿。谁能料想会柳暗花明,延安重逢?他激动地拿起笔,在一张发黄的纸上迅疾地写了起来。
我俩的结婚已经有十年,也曾经受尽了艰苦与辛酸,丝毫不能摧毁我们铁一样的心愿。
在生命旅途上还会遇到狂风巨澜,像从前一样冲破,我们永远的骄傲自豪!
在结婚后十周年日写给我的泽以留后念华 38。10。14 延安邹靖华的双手有些颤抖,她把这首诗紧紧贴在胸口,感情的潮水汹涌澎湃,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十年来,她是在黑暗的、冰冷的人间度过的,她在受煎熬时,常常想能熬到什么时候呢?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她见到了清凉明澈的延河水,见到了巍巍的宝塔山上飘扬的红旗,见到了自己日夜思念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