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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年里,刘瑜对孟月的思念每甚一分,过往的记忆便回转一分,日子久了,便忆起了所有事儿,以及识破了她从前的谎言。她曾说当年在梦水河畔的并蒂桂花树下,他说的是给不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事实却是,他当时“非卿不娶,一生一世”的心念早已根深蒂固,并倾诉于她。
而他也终于晓得,为何她会在除夕前后斋戒,于除夕之夜在梅林中起舞,除夕那天,正是林家走水,家破人亡之日。当年除夕那日,他满心喜悦,匆匆赶到平州城,见着的,却是林家祖宅的废墟,谁也不晓得他那时究竟是何等欲疯欲狂。
走着走着,刘瑜便步入了梅林深处,这时,他只觉腿上一沉,低头看去,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正抱着他的腿痴痴的笑,刘瑜没由来的心中一软,俯身将小人儿抱了起来,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啊?”
刘瑜本以为小人儿会说出一个刘氏旁支的名字,谁知小人儿竟凑过来亲了亲刘瑜的脸颊,用软糯的声音道,“我当然是娘亲的孩子了。”
娘亲的孩子?这算什么回答?岂非和没说一样?
刘瑜不禁哑然失笑,却又觉着小人儿可爱,便伸手捏了捏小人儿粉嫩的鼻尖,问道,“那你娘亲在哪里了?”
小人儿指了指左边,刘瑜笑着点了点头,抱着小人儿向右边走去,待转过弯儿,那抹坐在雪中分茶的纤细身影,几乎晃瞎了刘瑜的双眼,他张口欲言,却发觉自己似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生怕是幻觉,空欢喜一场,刘瑜不敢疾步上前,他只一步一步的走着,似是行于危崖的独木之上,给人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袅袅的茶香,火炉上咕嘟嘟沸开的水,这一切的一切太过美好,却又真实的让人挑不出半分瑕疵,瞧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女子,刘瑜终是张口唤道,“菀儿……”
只此一声,打破一幅静好如画的美人图,孟月回眸一笑,瞧得却不是刘瑜,而是刘瑜怀中的小人儿,“宝儿,你这是又去哪儿淘气了?”
宝儿挣扎着从刘瑜怀中下来,滴溜溜儿的跑到孟月身旁,扑进她的怀中,用软糯的声音抱怨道,“娘亲,你都不陪宝儿玩,就知道在这里煮茶,这种苦苦的东西,有什么好喝的?陪宝儿玩嘛!”
孟月不禁哑然失笑,伸手点了点宝儿的鼻尖,应道,“好好好,陪你玩。”
当一只柔嫩的小手握住刘瑜的拇指时,他方才怔怔的回过神儿来,瞧着面前这一大一小的人儿,如梦初醒。刘瑜定定瞧着那张早已在心中早已百转千回的熟悉脸庞,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此话一出,刘瑜自己都意识到这问题极傻,果不其然,孟月蓦地笑了,“自是因为我要成亲了,想回来看看前夫过的可好。”
刘瑜牙酸了酸,继而一阵揪心,不禁回想起当初与端木华的约定,她毒解之时,便是同端木华成亲之日。
“你的蛊毒……是近日才解了吗?”
孟月挑了挑眉,“当然不是,两年前便解了。”
听得这话,刘瑜不禁怨气横生,两年前就解了毒,怎么也不同他说一声?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就算要嫁给西域王也用不着这样了无音讯吧?莫非还怕他去纠缠不成?
思及此,刘瑜恨得几欲挫断牙,然而,他愣是不露半分,问了个自以为极有风度,落在孟月眼里却是在吃醋的话,“西域王可好?他可同意你回景国?”
孟月见差不多了,再逗弄便当真伤了刘瑜的心,于是见好就收,“美人在侧,温香玉软,西域王自是好得很。”
话音一落,孟月便凑到刘瑜耳边笑道,“这可都是我这大媒人的功劳,厉害不?”
方才的怨气登时烟消云散,刘瑜也被逗乐了,“你既是大媒人,朕孤身已久,你可看出来了?”
孟月退开两步,挑了挑眉,“怎么?要找我做媒?我的佣金可是很高的,皇帝陛下可付得起?”
刘瑜挑了挑眉,“哦?多高的佣金?”
“你心上之人要你将整座后宫送给她做聘礼,你可答应?”
虽是玩笑话,孟月却问的有几分犹豫,刘瑜倒是答应的爽利,“好啊!朕早就预备着了。”
两人正自你侬我侬,眉目传情,只听小人儿惊呼一声,“娘亲,水壶都要烧干了。”
孟月宠溺一笑,转眸瞧着刘瑜,“今年除夕便不跳舞了,阖家品茗可好?”
刘瑜眨了眨眼睛,“但凭皇后娘娘做主。”
☆、刘孟: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风格迥异的花灯,熙熙攘攘地人群,一身蓝色锦袍的少年摇着手中的折扇,漫步于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面含微笑、风流倜傥,只是若清风般翩然路过,便勾走了无数少女的芳心。
一路走来,砸在他身上的红色绢花数不胜数,瞧着两旁红了脸颊的少女,他皆是礼貌的点头微笑,虽是婉拒之意溢于言表,而这副温润佳公子的风流之态,却更叫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越发爱慕。
逛得久了,少年不禁有些意兴阑珊,熙熙攘攘的人群,无甚大变的花灯,一成不变的斗舞夺灯大会……年年如是,当真无趣。
然而,就在少年预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有两名弱冠男子匆匆而过,“江兄听说了吗?今年斗舞场上有人一掷千金请出谢师傅打造了一盏当世无二的花灯。江兄可要一同前去瞧瞧?”
“贤弟所说之事,愚兄亦有所耳闻,难得碰上如此趣事,自是要去瞧瞧。这样的花灯一出,或许今年的斗舞场上,会是这些年来年来最不同凡响的一回。”
这二人的对话,不禁让少年生出好奇之心来,他好奇的并非是一掷千金的花灯究竟是何模样,毕竟,这年头暴发户多了去了,他觉得值得去瞧瞧的是,谢师傅打造的花灯会引出怎样的趣事儿。
平州城的谢师傅,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所打造出的花灯,早已闻名景国,莫说是一掷千金,一掷万金也要看他愿不愿意。比起那一掷千金打造出的花灯,少年倒是更想知道究竟是哪个大人物,竟能请出数年前早已隐退花灯界的谢师傅。
碰上的这样的趣事儿,少年自是要去凑凑热闹的。到得斗舞场前,擂台上早已如火如荼,比之往年确是热闹了许多。少年瞧着擂台上方挂着的琉璃花灯,不禁勾唇一笑,当真是下了血本的,上等石榴红琉璃加之谢师傅的雕工,果真称得上是当世无二。
少年瞧着擂台上的人越来越少,不禁有些失望,除了那琉璃花灯之外,此行不若所预料的那般有趣。然而,就在即将分出胜负的那刻,一名少女一跃上了擂台,只见那少女身穿青碧色衣裙,素颜银钗,眉目间倒有几分清秀之气,却距离“美”之一字颇远。上得擂台,少女眉目流转,瞧着少年的方向招了招手,她清越且嘹亮的声音一出,嘈杂的斗舞场上竟是静了一静。
“明谨,将你的折扇借我一用。”
少年当时不知是如何想的,竟是下意识的将手中的折扇抛了过去。少女瞧着一前一后迎面飞来的两把折扇,随意接下了第一把,而后“唰”的一声将折扇打开,摇晃着笑道,“谢了!”
这二字从少女口中吐出,洒脱不羁,就在少年怀疑少女是江湖儿女,想必会舞出类似于舞剑的风姿时,古琴铮铮而鸣,一曲高山流水,倾泻而出。少女手腕微扬,秀面半掩,翩然而舞,时而矫健若蛟龙遨游在天,时而婉转似轻燕点水柔婉翩跹。
少女乌眸流转,一颦一笑间可堪倾国,一舞即罢,全场寂然。如此舞技,自是顺利摘得桂冠,成为今夜斗舞上的胜者。
评判宣布斗舞结果时,笑道,“这十几年来花灯节的斗舞场都不曾如此热闹过,台下的看官皆意犹未尽,不如给我们今年的花灯得主加一场小小的考验,可好?”
评判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应和之声,连擂台都上了,少女自是不惧这些,爽朗一笑,道,“先生既是这么说了,玉竹自是没有推辞的道理。”
“素来听闻习舞之人皆是身轻如燕,先代赵飞燕更是能做掌上舞,不知玉竹姑娘可能?”
少女微微扬眉,“先生莫非要让玉竹做掌上舞?”
“非也。掌中舞失传已久,老朽怎会如此为难姑娘?”
只见评判抬手指了指悬挂在两丈来高处的琉璃花灯,“玉竹姑娘若能亲自摘下这花灯,便算是赢了,如何?”
少女抬眼瞧了瞧上方的琉璃花灯,“先生所言,玉竹无异议。”
瞧少女应得如此轻快,评判捋了捋胡子,复道,“外人不得相帮,须得姑娘亲自摘下方才作数。”
少女勾唇一笑,一挥右手,自袖中抛出一条数丈长的纱绫来,纱绫穿过悬挂花灯的麻绳垂落在地上,少女将纱绫一段系在腰间,一手握住另一端,轻轻一拉便离了地面。少女神态自若,丝毫没有负重的吃力感,然而,就在她摘下琉璃花灯那刻,悬挂琉璃花灯的麻绳却蓦然断裂了,失去依凭的少女如秋风中的落叶,飘然坠落。
就在少年正欲上前解救,却见一抹矫健的身影若离弦之箭,飞向擂台,接住下落的少女。待落了地,少女仰着手中的琉璃花灯,瞧着面前一身青衣的少年巧笑嫣然,“明谨你瞧!我拿到花灯了。”
少女纯真无邪的笑颜与青衣少年无奈的轻叹,少年尽收眼底,他转眸瞧着擂台一旁捋着胡子浅笑的评判老人,暗忖:这月下老人做的当真成功。或许旁人皆没瞧见,但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老人弹向麻绳的石子,青衣少年暗暗的嗔怪眼神,如此两相结合,其中之意,不难猜度。
就在少年转身悄然离去之时,却被人扯住了衣袖,他扭头看去,只见正是那少女,她将手中的折扇递过去,星眸微眨,言笑晏晏,“还你的折扇,谢了。”
少年怔了怔,而后伸手接下折扇,勾唇浅笑,“不用客气。”
少年话音未落,少女便回之一笑,转身离去,他暗暗轻叹:当真是如风一般的女子。
本以为不过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华丽转身后再无交集,却原来,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几日后,当少年在市集上救下满身泥污、被十来个持棍莽汉追赶的少女,他永远也忘不了灿烂骄阳下,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狼狈却笑得天真无邪的她。
少女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谢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少年定不能相信如此洒脱如风、无拘无束的少女,竟是能跳出那般卓绝静好之舞的人。
少年回忆着花灯节上少女姿态翩跹的倾城之舞,不禁迷离了双眼,少女用那双黑乎乎的手在少年面前晃了晃,“喂!想什么呢?”
少年蓦然回神儿,怔怔反问,“什么?”
少女勾唇一笑,“本姑娘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请你去吃大餐可好?”
少年怎么也没有想到少女口中吃大餐的地方竟是、竟是……添香院。平州城远近驰名的烟花之地,少年诧异的瞧着少女,她却扬眉道,“听说你们男子最爱的就是这种地方,傻站着作甚?还不快进去?”
少年被少女推着进了添香院,女子进入烟花之地本就不合常理,然而里面的妈妈见了少女却半点儿也不奇怪,反而热情招待,由此可见,定然是常客无疑。少女褪下腕上的手镯递过去,吩咐道,“一间上房,菜式还是老样子吧。”
妈妈领着少女上了三楼,进了最靠东边的一间厢房,而后便退了下去,待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少女凑近笑道,“莫要小瞧这种地方,此处的一品锅,可是平州城里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