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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意满怀情满胸花好见月圆1943年。金秋十月。
本是收获季节,王树声却在苦苦地耕耘。
王树声坠入了爱河!
意满怀,情满胸,可那可爱的心上人儿哟仍一无所知。
王树声不知所措。
漫步在延河水畔,王树声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
那是前不久,王树声仍在中共中央党校学习,任军事队队长。紧张的学习、劳动之余,王树声最喜欢参加党校举办的联谊晚会,因为那里不但可以便他为了生产、为了学习、为了革命而时时刻刻绷紧的神经得到稍许的放松,而且,常有一群美丽天使给他带来许多的欢声笑语。
一次晚会,王树声仍和往常一样,坐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位子上,静静地欣赏着同志们的表演。其中,一个女孩的表演引起了他的注意——她,身材修长,衣着朴素,长长的脸,两只眼睛水灵灵的,浑身显出一股机灵劲,但又不乏稳重端庄。
她表演的节目是诗朗诵。本来没有多少文学细胞的王树声完完全全被她所渲染的气氛所陶醉。那是一首闻一多的诗,诗名叫《一句话》。
有一句话说出就是祸,有一句话能点得着火。
别看五千年没有说破,你猜得透火山的缄默?
说不定是突然着了魔,突然青天里一个霹雳爆一声:咱们的中国!
这句话叫我今天怎么说?
你不信铁树开花也可,那么有一句话你听着:等火山忍不住了缄默。
不要发抖,伸舌头,顿脚,等到青天里一个霹雳爆一声:咱们的中国!
她以激越的情感、高昂的语调把诗人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点燃了所有在座观众心头的烈火,赢得全场一片掌声。王树声目送着她回到座位,心情久久难以平静。自此,王树声怎么也忘不了那个姑娘。她的身影,她的慷慨激昂的语调,还有那庄重、矜持的面庞,始终占据着王树声的心头,她叫什么呢?是哪一个单位的呢?这对于王树声来说是个谜,可他又不敢问,只能把这份情感闷在心头。以后每次晚会王树声都很积极地参加,仍是坐在角落里,不时地对那姑娘瞟上一眼。好几次王树声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相遇,他都赶紧低下头,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心事。
他自己也感到奇怪,自己革命十几年,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怕”那个姑娘,不敢走近她,不敢正面看她,只能独自想。
王树声又是懊恼又是喜欢,这种心境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每到晚上,一闭上眼睛,她的声音,她的容颜就浮现在脑海中,令他难以入眠。
如果能跟她说上一句话,如果能跟她结为朋友……
“队长,你在想啥心事?”
一个声音打断了王树声的回忆,原来是老战友汤明春。王树声便和他寒暄起来。
“明春,你这是啥意思?”
“哈哈,队长,你装糊涂?大伙儿都在说队长你是人老心红,你说这是啥意思?”
汤明春故意不说,旁敲侧击,要王树声坦白。但王树声死活不说,硬撑着,顺着汤明春的话说:“这是大家在夸我。又专又红,我王树声一颗红心向党,有啥不好?”
“队长,你再跟我捉迷藏,我可帮不上忙啦,那个大眼睛姑娘——”
汤明春准备起身就走,他只是想和王树声开开玩笑。没想到王树声倒急了,忙问道:“明春,你认识她吗?”
“队长,哪个她呀?”
“你这家伙,还跟我兜圈子!就是那个大眼睛姑娘,她叫什么名字?”
王树声忙把汤明春拉到一边,也顾不上许多,急切地问道。
“她叫杨炬,是中央门诊部的医生,人称‘一枝花’。队长,听说有好几个人都看上她了,你可要想点办法,不然——”
汤明春诡橘地一笑,不再说话,盯着王树声。
“明春,你说我该想什么办法?”
“队长,只要你答应请客,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王树声连忙答道,“怎么叫包在你身上?”
“队长,你真健忘哪!我的爱人连军也在中央门诊部工作,她们俩熟得很,只要……”
汤明春凑近王树声的耳朵,小声地说道。王树声听了心花怒放。
“那就多谢你们啦!你得把这事放在心上,事成了,决不会亏待你!”
王树声焦急地等啊,盼啊,可一连几天没有回音。是不是汤明春故意和他开玩笑?还是杨炬压根就看不上他这个“大老粗”?
王树声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他有点灰心丧气:算了吧,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把心思用在这上面,日本帝国主义入侵,国家山河破碎,你应该想到的是国家危亡啊!
王树声有点自责,想用革命的热情来冲淡那份情感。刚开始两天还行,可时间久了,杨炬的身影又固执地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
黄昏,望着延河水畔成双成对的倩影,王树声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惆怅。
特别是当他闻到小家小户窑洞里飘出的缕缕饭香以及欢乐的笑声,他的心绪就更难以描述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想来想去,王树声决定豁出去了,亲自去面见杨炬,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王树声鼓起勇气,假借脚疼,跑到中央门诊部去了。
王树声故意挨到最后,待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便走到杨炬的办公桌前,却不敢拿正眼瞧她。杨炬如同平素接待病人一样,一边填写病历,一边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王树声。”“多大了?”“三十八岁。”王树声答道,瞟了杨炬一眼,看见她在低头写病历。“杨医生,你是哪地方人?”
“哦,我是湖北南漳人!”“真巧,我也是湖北人,咱们算是老乡哩!你今年多大了?”王树声慢慢地和杨炬谈熟了,但仅涉及一些普通的话题,他不知道该怎样向杨炬表明自己的心意。想到这,他又觉得特别不自然,说话的声音禁不住有些颤抖。“杨医生,我……我的脚疼?”“请你把袜子脱下来,让我看看吧?”“杨医生,你,你看我这个人……怎么样?”“怎么样?伤口看了才晓得,你别那么紧张!”杨炬没有觉察他的意思,以为王树声在问他的伤口怎么样,便随口答道。王树声见杨炬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红着脸,急切地说道:“杨医生……我,我对你的印象很好!”王树声的话刚落音,杨炬的脸刷地红了。她狠狠地瞪了王树声一眼,把钢笔一撂,话也不说,扭头跑了出去,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坐冷板凳。大半天,王树声呆呆地坐在凳子上,懊悔不已……中央门诊部。杨炬又怕又急!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听到男同志说这种话,而且是当她面说。
莫非就是小说里面说的求爱吧?“
她简直不敢再想,心怦怦直跳。一转念,她又觉得这不可能。
“人家都三十八岁了,决不会干这种事,可能是说说而已,同志间开开玩笑,那也是很正常的。”
杨炬想到自己只顾生闷气,竟没给他看病,心里觉得很内疚。她是一个很出色的医生,在中央门诊部小有名气,责任感强,工作努力,很得领导的器重和病友的称赞。这次,她居然把病人晾在了一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一天,诊所里只剩下杨炬和汤明春的爱人连军两个人。
“小杨,有一件事?”
“连姐,什么事?”
“听说前天有个病人找你看病,你请人家坐了冷板凳,是不是?”
一提起这件事,杨炬的脸又红了,眼前顿时出现了那一幕。
“嗯!连姐,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我自然晓得!小杨,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知道,他叫王树声,同我是老乡,都是湖北人!”
杨炬来延安时间不长,而且以前都是在学校学习,对王树声并不了解,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
“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红四方面军副总指挥。二十岁时起开始干革命,从鄂豫皖打到川陕边,立下了赫赫战功。参加过长征,率西路军征战过大西北,历尽千辛万苦!如今他来找你‘看病’,你竟不睬他,未免——”
杨炬听了连军的介绍,心里直嘀咕:“哎呀,他原来是老首长啊,好了,这下可把他得罪了!”
连军见杨炬在低头沉思,干脆来了个直来直去,把这件事挑明了。
“小杨,人家对你的印象相当好,怎么样,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愿作媒人!”
连军不说则已,一说完,杨炬羞得脸通红,羞涩地推了一掌连军,笑道:“去你的吧,讨嫌的媒婆!你开什么玩笑,尽拿我寻开心!”
经连军这么一提,杨炬真的在意起来。她把王树声那天的表现和连军的话一比较,发觉他们不是在开玩笑。不可能,不可能,他都三十八了,样子又像一个大老粗;而我,才二十二岁,又是医科大学的毕业生,这能相配吗?
绝对不可能!
但是,杨炬身边的好友好像都在为王树声说好话,这不,刚走了一个“媒婆”又来了一个“红娘”。
这次当红娘的是她的好友王一楠医生。二人在延河畔边洗衣服,边聊天。
突然,王一楠话题一转,说道:“其实,王副总指挥这个人挺好,虽然他是个老首长,可他待人和气,平易近人,从不摆架子。有一次,我还亲自看见他挑过大粪,这样的人,实在……”
“你就别说了,人家的心里乱糟糟的!”杨炬羞涩地说道。
“王副总指挥年龄是大了一点,可他对你的印象很好,有机会,你们不妨了解了解,看他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再作打算。”
王一楠恳切地说道,丝毫无戏谑之意。杨炬在一旁听得也很认真,并暗自思忖:人人都说他好,他到底怎样呢?那天的模样,倒是很老实,我是不是太傲慢了点?人家可是一个大首长,我呢?无功无才,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凭什么那么傲慢……
一些原来不敢想、也不愿想的问题,开始纠缠于杨炬的心头,原本很平静的生活也不再平静了,她怎么也忘不掉王树声。好几次工作时,一个人坐在那儿静静地想,一想到那天王树声的窘态就哑然失笑,连病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不过,王树声也够厉害。他不但博得了许多人的“同情”,而且连中央卫生处处长傅连璋也出面了。连军、王一楠以及许许多多关心王树声的人轮番“轰击”杨炬,极力称赞王树声,希望能玉成此事。
杨炬不是傻瓜,她心里很清楚大家的用意,同志们是关心她,爱护她,才出面与她说这个问题。其实她心里也很想与王树声交个朋友,相互了解一下。可当着朋友的面,她始终放不下面子。别人一开口,就把别人“轰”跑了。
但是,她的顶头上司——中央卫生处处长傅连璋亲自出马,找到了杨炬。
“小杨,最近工作怎么样?”
“处长,这段时间病人不很多,较为清闲!”
杨炬一向很敬重傅连璋,在他面前说话总是很谨慎。
“听有些病人反映,你最近老开小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傅连璋的话一落音,杨炬就知道了他的来意。她抿嘴笑了笑,答道:“没什么心事,只是最近不少人在我面前提起王副总指挥,我,我……”
傅连璋接过话来,温和地说道:“我都听说了,今天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件事。前些天,周副主席交给我一个任务,他说王树声手下有千军万马,却仍是一个‘光杆司令’,让我当当‘月老’,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小杨,你说,我应不应该完成周副主席下达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