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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浦码头,随后他们登上一艘英国货轮,消失在浩淼的大海之中。
第三天早晨,船到广东汕头,林刚找到了特科交通站的联络员王军,并立即由他带路,乘一辆长途客车北上,向内地潮安进发。潮安是国民党的封锁区,再往北就是中央苏区了。他们到潮安后步行出城,向潮江江畔走去。
这时,几名国民党地方保安队队员拦住他们的去路,带着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们一番。一个小头目问道:“干什么的?”
王军回答道:“这位是德国的考古学家,想参观一下附近的古代寺庙。”
小头目见布劳恩身高马大鹰目钩鼻,十足的一个洋人,没敢多说什么,急忙让路。三人继续前行。到了潮江,王军将布劳恩、林刚带上一条隐蔽在灌木丛下的小船,让二人在狭小的船舱里足足躺了两昼夜,二人又饥又渴,十分难受。
第三天傍晚,一条拖轮拖着许多小船向上游进发,布劳恩他们的船夹在其中。第四天黑夜到达韩江、梅江的交汇处三河,改道向江西境内驶去。第五天黎明,拖船在赣粤边界的石正停下。布劳恩等人弃船登岸,进入江西留车地区。这里是国民党的管辖区,因离苏区很近,盘查特别严。
按照预定的计划,布劳恩一行在一块水田附近的农舍里等候红军战士来接应。因带路的王军迷失了方向,找了一个上午才找到,错过了接头时间。傍晚,三人来到那间农舍里休息,王军出去找地下党接头。
半夜,几名国民党军士兵突然闯进来,大声盘问,林刚从容应对。这时,进来一位佩上尉领章的军官,死死盯着他们看了一阵子。
军官阴森森地问:“前面就是匪区,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林刚说道:“这位德国的考古学家,想去那里考察寺庙文化。”
“不行,进入匪区的人都有通共嫌疑。”军官强硬地说,“你们跟我到团部去一趟。”
林刚正色说道:“你们竟敢这样对待德国朋友,我要到南京政府告你们去。”
“少来这套。”军官气势汹汹地说,“老子还没听说哪个外国人愿意去匪区,这里肯定有问题。快跟我走!”说着拔出手枪。
哪知,林刚比他更快,突然,他已抢先拔出一支德国鲁格手枪,“当当”就是两枪。那个军官应声倒在地上,其他的国民党兵吓得扭头就跑。布劳恩趁机拾起国民党军官的手枪,两人向屋外冲去。
两人绕过村庄,沿着水田的窄小田埂,拼命地奔跑。布劳恩在田埂上笨拙地走了几步,便一头栽进水田。这时,附近的国民党士兵已经赶了过来,呼啸的子弹在他们头上飞过。
突然,几个头戴斗笠的精壮青年手持驳壳枪像旋风一样冲了过来,乱枪齐射,打退了国民党士兵的进攻。这时,王军跑了过来,大声喊:“林同志,我们来救你们了,不要慌!”
几名持驳壳枪的青年架起布劳恩,向一片小树林跑去。
在小树林里,王军告诉他们,这几位青年人是红军总部手枪队的,奉保卫局长邓发之命,特地来接应布劳恩。
布劳恩显得非常激动,哇哇地说了好一阵。林刚忙替他翻译,告诉大家:“布劳恩同志说,他一次见到红军战士。他非常敬佩红军战士的勇敢精神。”
为保密起见,布劳恩头戴大草帽,脸上遮着一条手巾,有时骑马,有时步行,在红军战士的簇拥下,又连续走了两个夜晚,终于安全到达了红色首都瑞金。
此行虽历经波折,甚至出现危险,但在中共地下交通员的帮助下最终化险为夷。特别应该指出的是,林刚在这次护送行动中功不可没。
尽管后来改名叫李德的布劳恩给中国革命带来了很大的损失。但护送此人,是共产国际情报组织执行的一项艰巨任务,它开创了情报人员护送高级领导人穿越敌占区的先例,为后来的护送工作奠定了基础。
第3节 双雄传奇
为便于在中国更好地开展情报工作,华尔顿在核心情报小组中,征召了四名中国助手。
陆海防,北平师范大学学生,北伐战争期间到武汉加入国民革命军第十一军,在政治部做宣传工作。大革命失败后,潜至上海,后在方文的引荐下加入共产国际远东情报组织。
刘思慕,又名刘燧元,毕业于岭南大学。1926年,经鲍罗廷推荐,去莫斯科中山大学就读,后转至德国学习。1933年秋归国,经肖炳实介绍,加入共产国际远东情报组织。
黄维佑,又名黄君珏,复旦大学毕业生,1933年被华尔顿特召加入共产国际远东情报组。
蒋浚瑜,又名蒋渊若,复旦大学毕业生,1933年被华尔顿特召加入共产国际远东情报组。
陆海防主管情报资料整理,收集,是华尔顿的贴身助手。
刘思慕利用特殊的身份打入国民党高层,向共产国际远东情报组织提供核心机密。
黄维佑,负责和刘思慕直接联系,取送情报。
蒋浚瑜,负责通信联络站,寄给黄维佑的情报,都投入以“蒋渊若”名义设立的信箱。
当时,华尔顿在国民党高层有三个重要关系。一个是南昌行营调查科少校科员章文先,另一个是国民革命军第三军司令部作战科上校参谋陈绍韩,最后一个便是武昌行营第五处上校法规专员刘思慕。
另外,华尔顿还掌握一个绝密的关系,那就是在关东军哈尔滨特务机关任少佐课长的川合定吉。
在这里,刘思慕、川合定吉的事迹,是要重重地书写一笔的。
★ 刘思慕敌营脱险
1934年12月,长征红军离开江西转进湘黔。蒋介石为了围追堵截红军,在武昌设立行营,亲自坐镇。因行营秘书长杨永泰与甘乃光私交很好,便推荐他出任主管民政与法规的第五处处长。甘乃光是刘思慕岭南大学时的同学,刘思慕考虑,如果利用他的关系打入武昌行营,相信会对情报工作有很大帮助。
这时,华尔顿正因章文先离开后,组织上失去在敌人核心机关的情报来源而犯愁。听了刘思慕的建议后,立刻批准了他的请求。甘乃光当时正网络人才,安插亲信。像刘思慕这样喝过洋墨水的“笔杆子”,当然他是求之不得的。所以,刘思慕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就进入了武昌行营第五处,当了一名上校法规专员。1935年初,刘思慕便率一家五口抵达武汉,住在武昌一家小洗衣店的楼上。
不久,刘思慕便和另外几个专员打得火热,很快得到了不少情报。他利用工作之便,把大量机密、绝密文件带回家去偷拍,然后,到汉口把胶卷交给情报组织派来的交通员。情报组织收到情报,整理后用电台发给莫斯科中央总部。
3月13日,刘思慕和太太曾菀(曾兆蓉)带着胶卷和密件来到约会地点——汉口英租界太平洋饭店,见到了交通员王墨磬(汪默清,黄维佑的丈夫)。三人见面格外高兴。
相互问候几句后,刘思慕掏出一个大信封递给王墨磬:“老王,胶卷和文件都在这里,情况十万火急,请你务必尽快交给华尔顿同志。”
王墨磬接过信封,郑重其事地说:“老刘,你放心,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送往总部。”停了一会儿,他又说:“上海方面可能有新的任务要我去执行,下次不能来了。组织上会临时指派别的交通员,详情待下次见面时通知。”
4月下旬,根据黄维佑的来信,刘思慕偕同曾菀带了胶卷及其他密件,按预先约定的日期和时间来到约定地点——汉口英租界太平洋饭店,找新来的交通员接头。到了那里,人不在,茶房却一再叫他们进屋去等候。这种违反常规的接待方式,引起了刘思慕夫妇的怀疑和警惕。他们没有进房间,立刻离开了旅馆,转到附近的一家照相馆,打电话询问他们要找的人回来了没有?接电话的人连声说:“回来了,请你马上来。”刘思慕夫妇更加觉得蹊跷,没敢再去旅馆,马上过江返回武昌。回到家里,刘思慕越想越不对头,意识到刚才接电话的人可能是特务,冒充交通员在那里守候他们上钩的。为了安全起见,他当机立断,迅速把预定要交给交通员的胶卷、密件毁掉,然后马上给上海的黄维佑打电报,隐约其辞地暗示联系不上。
华尔顿接到刘思慕的电报后,感到事态严重,立即派黄维佑乘飞机赶到武汉。
黄维佑在汉口紧急约见了刘思慕。她告诉刘思慕:“那个交通员是陆海防的弟弟陆独步,大概是出事了。华尔顿要你们夫妇马上从武汉出走。”并给他们350元钱作旅费。
刘思慕夫妇立刻紧张行动起来。为了掩人耳目,两人决定分头离开武汉,到上海会合,然后再定行止。刘思慕以去广州探视重病的老父为由,向甘乃光请假,当晚出走,先到北平,又取道天津转赴上海。几天后,曾菀也托辞父病垂危,带着三个孩子乘长江轮赴上海。出发时,甘乃光为表示关心,派广东同事区伯雄照料上船,区为了免去行李检查,向码头宪警出示了有“行营”官衔的名片。不料这一下暴露了曾菀和刘思慕的身份。
长江轮刚到南京下关,曾菀便上岸打电话找张畏凡,托张打电话给上海黄维佑接船。她没料到此时特务已经在跟踪她了。
曾菀到了上海,黄维佑恰巧来晚一步,曾菀见没人来接,而东亚旅馆有人上船来接客,便想既然和思慕约定过到南京路东亚旅馆会面,不如就先坐东亚的车直接去旅馆。
等黄维佑后来赶到码头,从船员处获悉曾菀已去东亚,便先通知了陆海防,然后自己去东亚看曾。黄刚离开东亚,陆也来了。他问曾菀,刘思慕到哪里去了?曾不了解陆的为人,不敢多说,只说思慕先她离开武汉,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行踪。陆因与华尔顿有约会,呆了一会儿就走了。这时特务已经跟踪到了旅馆,就住在曾的隔壁,误以为陆海防是刘思慕,将其逮捕。
不久,华尔顿也失踪了。黄维佑见势头不妙,立刻领着曾菀和三个孩子以及保姆,住到了法租界的沧州饭店。
两天后,刘思慕自津抵沪,下了火车就直奔东亚旅馆而来。当走到东亚门口时,看见有特务守候,便知道大事不好,匆匆离开旅馆,就在《申报》老朋友吴景崧的家里借住了一夜。次日给黄维佑打电话,才到沧州饭店和家人会合。
黄把华尔顿失踪的消息告诉了刘思慕夫妇,大家都认为上海已留不得。刘思慕全家便在留德时的同学程其英家中躲蔽起来,准备伺机离开上海。程其英因与王陵基的姨太太关系很好,便打着这个四川大军阀的旗号,巧妙地掩护了刘思慕一家。而因为这些特殊关系,特务们虽然一度发现了刘思慕等人的行踪,最终还是让他们成功逃脱了。
几天后,刘思慕一家来到苏州,躲在另一位朋友陈正飞家中。随着风声越来越紧,国际情报组织的大部分人员都失去了消息。于是,刘思慕决定到太原投奔留德同学杜任之,让他帮助寻找中共党组织,让曾菀和孩子暂留苏州陈家等候消息。又经过许多曲折,最后刘思慕夫妇在山东泰安会合,在冯玉祥将军的掩护下脱险。
刘思慕,脱险后去了日本。1937年回国。曾先后在上海、武汉、云南从事抗日宣传工作。后转赴香港,1946年加入中国民主同盟。1957年参加中国共产党,解放后任中国世界史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