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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生活方式,和教育水平。知情的纽约政客和商人各为私利,乃设法鼓励波人大量迁居纽约。商人为的是廉价劳工政客为的是集体选票。这一来,波、黑、西三个少数的总人数就超过白人了。选职官吏的背景也就迅速改变了。纽约领先,华府、芝加哥等大城随之,白人政客开其端,黑人政客踵其后,驯至诸大城,尤其是华府的市长就非黑人不能出任了。因此美国传统中英国式的老办法也就行不通了。这是进步,是退化,历史家固不能乱下雌黄,但是新时代、新风气则是客观的事实。嬉皮时代以后,性与政,也就难解难分了。略微保守的中国同胞,看到柯林顿大总统在办公室内的私生活,认为不可理解。但是你要知道,华府市长却在市长会客室内,公开做相同的事件,就没啥奇怪了。总之,经过数十年在大洋两岸观察所得,我个人就认为,台北今日的选民,比今日纽约的选民,在政治上更为成熟也。】
今次马英九之当选,就是台湾选民的政治智慧的集体表现。奇怪的是,这种政治家的远见,自私和短视的政客反而没有但是具有高度政治智慧的老百姓的眼睛却是雪亮的。这次三合一选举中所表现出来的,我们海外旁观,真不能不为我们的民族智慧,击节称叹。阿扁这位钦定的候选人,如来个压倒式的当选。天啊,吾将见铜驼于荆棘中矣。首受其害的阿扁自己不知也。
集体舍身跳崖的可怕
台湾如真的走向独立,我们怕的不是江泽民要动武;老江能搞几年?我们怕的也不是共产党要动武。在一部中国通史里,共产党又占几页?我们怕的是大陆上十二亿汉语民族,和海外五千万华侨,也要动武,而使老江和老共变成了他们的英雄(所谓时势造英雄),那就不得了也。但是动武解决不了问题,动武可以亡国、亡岛,可以造成万人坑,制造杀人犯。那如何得了!?我们看看今日波士尼亚的万人坑,能不触目惊心?有些朋友,尤其是教授圈内的朋友们,就诅咒今日中国日益看涨的民族主义,说它是可怕的万恶之源。我们要反对到底,千万不能加以鼓吹。这问题便是教授们‘主观’的鼓吹或诅咒,和这个民族主义的‘客观’底存在,完全是两码子事。事实上,台独运动之兴起,也是今日民族主义滥觞的一环。两者之间是有其恶性循环的关系,非可偏废也。
群众智慧胜过个体智慧
我们在海外做‘天朝弃民’,已经做了一辈子。已故诗人刘若愚教授说得好,‘游子归来作外宾’。胡服胡语,归化番邦,已经三代了。两岸弄得糜烂一片,干卿底事?但是究竟同宗共祖,血浓于水。见无辜同胞集体跳崖,不免为之心慌意乱也,不意一觉醒来,忽然看到小马哥香槟浇头,全岛大乐,万紧皆松,深觉宝岛上的民主政治,前途无限。在此紧要关口,台北选民所表现的成熟、沉着,和应变的集体智慧,真非同凡响。
记得数年前,我的哥大小友张旭成博士,回国竞选民进党立委,我们老朋友一致奋起拥张,笔者就曾引孟子的话,为满口‘吴三桂’的旭成博士作点劝戒,说:‘其为人也,小有才不明君子之大道也。’搞政治要更上层楼,张兄还要多读点中西两文明中的‘圣贤之书’,变化变化气质,才能做政治家呢。想不到这次台湾三合一的选举之中,全体选民竟能集体的表现出若斯之‘政治家’的涵养与风度,反为少数趾高气扬的个体政客之所不能,也真是大出意料,大出意料。
再回看民进党出山之时,旭日初升,是何等声势?但在这次三合一之中,竟为全民所背弃。真是奇怪吧?朋友,不奇怪也。此为我民族集体智慧,在不知不觉之中所表现出来之政治潜力也。何足怪哉?何足怪哉?袁世凯皇帝做不成,哪是小凤仙的男友,利用那几千杆破枪,打下去的呢?他是做皇帝不得人心,为全民所背弃,才灰溜溜地倒下去的呢!
民主政治家的起步
小马哥的胜选,还有另一个原因:(二)那就是台湾在经过多年的民主政治的实践,他们中生代的‘政客’(politicians),已逐渐迈向成熟的民主‘政治家’(statesmanship)的境界。这次王建煊不着痕迹的舍身保马,便是这一境界的最高表现。上次总统竞选时,陈公子的表现,就差劲多矣。这不是陈履安不如王建煊,这是台湾政治运动渐次升级的结果。大的政治走向高层次,才会产生高层次的政治家来。愚最近阅报,知道柏杨自叹渺小,说他写作一生,只写出两片磁碟来。柏老有所不知,十年之后他会更渺小,因为他就只剩半片不到了。以前我就劝过胡适之先生,说‘水经注不能再搞了’,但是他已经搞了二十多年了,怎能煞车呢?胡老师在水经注研究上的成就,今日如找个‘博士后’用电脑来做,大概需要一年半载的工夫吧。时代的进步多么可怕。我国古法家说得好:‘时变而法不变者,乱。’生在今日的高科技时代,时变而法不变,时变而头脑不变,朋友,就不止于‘乱’而已了。
台北人已非吴下阿蒙
这次台湾三合一选举,是成就了小马哥。使他亦步亦趋走向政治家之途。但在在下看来,最大的收获者,可能还是阿扁。阿扁之志不在台北也。阿扁是少有大志的。人家是志在总统呢。但是阿扁这次如果胜选了,他底挫折,必然会拖到下一次去发生。阿扁啊!这次塞翁失马,安知非尔之福?阅报知阿扁检讨败选的原因说是‘与外省人没有沟通好’。话是说对了,但是只对了一半。须知,‘本省人’如果全投阿扁的票,阿扁还是会当选的。这次投票何以还有那么多的本省人,不投本省籍的阿扁呢?这就是因为台北今日已不是台独人士心目中的‘台湾城市’了。台北今日已是个享誉世界的开放性的国际大都市。台北人早已不是只知在街头打人的、台独心目中那种‘褊狭’的吴下阿蒙了。
法国大革命时,拿破仑瞧不起英国人,他认为久居小岛之上的英国人,心胸褊狭,目光如豆。所以他对英国人嗤之以鼻,说英国只是个‘小商贩的国家’(a nation of shop─keepers)。在十八世纪初年,路易十四时代的英国人确实如此。可是时至十九世纪,英国人走遍世界,见多识广,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商人’了。而拿翁时变而头脑不变,还以为伦敦人是吴下阿蒙,掉以轻心,他就被英国人活捉去了。
总之,大陆上一般五十以上的人,都还在老的酱缸中挣扎,形势比人强,亦不得已也。我们只有耐性等着吧。生在文化边缘和疆土边缘的小政客们,动不动就不要做‘中国人’。我甚至有一些个人感情极好的‘本省藉’朋友们告诉我:当年从大陆迁往台湾的移民,全是男性。清政府不许女人过海,所以他们底祖先讨的妻子,全是原住民,所以他们早就和大陆上的汉人不是一族了,‘不信’:他说,‘您摸摸我们的皮肤就是不一样’,所以台湾应该独立。其实汉民族(孙中山把它早就改名叫‘中华民族’),原是个多民族的大熔炉(Multi…racial Melting Pot),我们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精通蛮文的李太白,就不是个,事实并不存在的‘纯汉族’。在近现代史上敢于顶撞毛泽东的大‘脊梁’梁漱溟先生,就是个蒙族。孙中山先生早年也做了美国人,拿了美国护照,最后还不是做了国民党的总理、中华民国的国父。阿扁兄,搞政治为什么不搞大一点?在个小岛上走钢索,最后来做个殉岛烈士,智者不取也。
是谁搞垮了袁世凯
现在让我们言归正传,再翻翻历史,回头看看袁世凯:袁氏在民国二年,镇压了二次革命,削平了国民党的三藩之后,是何等声势?趁此声势,他就应该虚怀若谷,好好的为国为民,做点善事。但是他不此之图,却要起邪心,做皇帝。结果就因一念之差,摔下钢索而粉身碎骨。朋友,试问老袁为何失败,而失败得那么惨?他是被风流小将蔡锷打垮了?非也。朋友,袁世凯就因一念之差,而为全民所弃也。悲夫。
我们要知道,袁世凯在称帝之前,中华民国原是个统一的国家啊。中央政府也是个可以驾驭全国的政府啊。袁大总统在一般黎民百姓和知识分子之间的声望,是远在孙前总统之上至少不在当时的中山之下。连蔡锷将军当时对所谓‘党人’也颇感不耐。笔者在前篇中就提过,二次革命期间,蔡锷(时为云南都督)就曾发过拥护中央、痛诋李烈钧造反的通电。当时又有谁能够逆料,三年之后,蔡、李二人又联袂率领护国一、二两军,北伐讨袁。这又是谁之过呢?千不是,万不是的是袁世凯在一念之差中,上了儿子的圈套,要做起皇帝来。这一失足,他自已遗臭万年不打紧,却使我们的国家民族,几乎也被拖到万劫不复的绝境。这纯粹是个历史上的‘偶然’嘛。袁世凯之想做皇帝,原是一念之差搞出来的嘛,是啥鸟‘历史的必然’呢?邱吉尔在打了二次大战之后,痛定思痛,就曾在他底二次大战回忆录里面,举出过好些例证,来说明‘偶然’怎样改变了历史的方向。
宏观有其必然;微观难免反覆
笔者在不同的拙著里曾反覆地解说过,从宏观角度来看中国近代史的发展,是有其必然性的:那就是帝制向民治转型,众星拱北,万水东流,这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大趋势,是个历史的‘必然’。今后两千年,至少是今后五百年的中国是个‘民治’的中国,是任何人都无法否定的、扭转的。
可是,从微观的史学法则来观察,则这条通向太平之洋的长江大河,每个阶段都是反覆无常的、捉摸不定的。‘共和不如帝制’(袁世凯语);‘选举我是绝对不相信的’(毛泽东语);‘民主专政至少再搞二十年’(胡锦涛语);‥还有举不尽的语录,和不够资格叫语录的语录呢。但是这些‘反覆无常’、‘捉摸不定’的小阶段现象,却改变不了‘万水东流’,或‘权力滑坡、独裁专制、逐代递减’的大趋势。看不清这一‘历史的客观实在’的政客,必然就会在时代的潮流上落伍,终于被历史斗垮、斗臭。袁世凯的悲剧,就是他的时代背景,和知识条件,使他无法看清这个大潮流的总方向,而误走回头路的结果。
吾人在世纪之末观光客,站在巫山十二峰之巅,俯视三峡之中千帆齐下,大小船夫、袁皇帝、蒋总统、毛主席、邓上皇、胡总书记耀邦、赵总书记紫阳、江总书记泽民、李总统登辉,乃至最近以香槟浇头的小马哥,强颜欢笑的阿扁哥,或沉或浮,乱成一片,千里江陵一漩涡,看得好不清楚。但是身在船上的操舵者,面对削壁险滩,波翻浪滚,生命交关,何由得见呢?他们自己并不清楚的故事,搞历史的人却不能忽略。一个一个的慢慢来交代,现在还是先谈谈袁皇帝的后遗症:
从较好制度、可行制度到破产制度
袁世凯在身败名裂、忧愤暴卒之后,他身后留下的烂摊子,无人能够收拾,其后遗症至今未了,我全族可就跟着吃苦了。
笔者不学,曾在不同的拙著里,一再说过。我们那个有两千年历史的帝国文官制,不是个‘最好的制度’(Best Syst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