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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渐渐的升高了,大地沐浴在一片皎洁柔和的银光里,宁静而又深远。城关镇的高家庄园里,月光给人的感觉却象脱离了整体而单独存在一般,惨白而冰冷。
庄园里一反往常的景象,往常这正是牌九推得最起劲,yín秽的五更调唱得最响的时候,今晚却破例的寂静无声。高家大院仿佛变成了一座古墓,沉寂而又荒凉。然而内部却是非常紧张,一切都在肃静的进行着。寨楼上站满了士兵,没有了虚张声势的吆喝和玩忽职守的调笑。一个个屏息噤声,不吸烟,不咳嗽,借着朦胧的月光窥视着远处。
从mén口到大厅这段不长的甬路上,布满了士兵,三三两两站在屋角和树下的yīn影里,不走动也不说话,活象陵墓前的翁仲。人们偶尔说话,也是窃窃sī语,生怕惊动了什么。
大厅的中央悬挂着一盏汽灯,发出咝咝的响声,由于各个房子里灯光昏暗,越发显得这里明亮耀眼,光芒将厅房里的各种摆设涂上了一层淡淡的惨白sè。
高君喜,这个大院的主宰者,坐在大厅正中八仙桌旁边的红木椅子上,左手搭着膝盖,右手扶着桌上的宣窑盖碗,碗里的茶已经冰凉,他却没喝一口。
游击队的突然到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与宋雨田的联合更让他有些心烦。他该如何应对,严峻无情的时间在bī迫着他尽快做出决定。
高君喜慢慢站起身,沉重的踱了几步,随即又站下,无意中抚摩了下盖碗。一直守候在大厅mén口的卫士轻捷的走了进来,将金漆托盘里的新茶轻轻放在桌上,垂手站立,等待着他的吩咐。高君喜没说什么,只是略偏了偏头,卫士收起凉茶,悄悄退了下去。
高君喜是个聪明人,他把神圣的抗日民族解放斗争当成了个人创业的黄金时代,在民族杀戮的血泊时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而且到目前为止他是很成功的,死心塌地的投靠日本人以来,借着日本人的赏识,原来顺义县三足鼎立的局面慢慢变成了他一家独大。焦家退避三舍,不敢正面应战,虽然在暗地里扶持联合一些xiǎo豪绅扼制他的扩张,但早晚会被他蚕食干净。宋家被他连打带拉,基本已经垮台,只剩下宋雨田带着些残兵败将四处亡命。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独霸此地了。
然而二十二路军的突然到来,在高君喜看来,真的是迅雷不及掩耳,完全打luàn了他的部署。面对着这个真正的逐鹿对手,bī迫他要马上拿出对策。趁这支部队立足未稳,马上施加军事压力,即使不能打垮他们,也要让他们觉得“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或许他们会主动撤出这个地区。但是依照自己的实力,能够轻易做到这些吗?可别惹火烧身,反受其害。或者派人与他们秘密接触,请他们到别处发展,此谓先礼后兵。当然,这样做要付出一些金钱或利益上的牺牲,可他们能听吗?日本人又会是怎样的态度?
高君喜站在台阶上茫然四顾,迟疑的下不了决心。他的心情烦luàn不堪,虽然在心底一再让自己保持镇定,但却很难保持固有的心态。
这时,他的亲卫队长高宝贵轻手轻脚走了过来,带着按捺不住的喜悦说道:“大队长,岳参谋长回来了。”
“哦,快请。”高君喜jīng神一振,他把衣襟一拉,站得更稳当些,迅速恢复了固有的威严。
高君喜坐在主位上,迎着汽灯的亮光,上了蜡的日本式xiǎo胡子闪着乌亮的光彩,注意地听着参谋长岳坤的叙述,既不打断对方的话,也不表示什么。
“那几家嘴上说得都很漂亮,说什么高家兵多将广,又一向很得民心,您又有日本人支持,只要振臂一呼,响应义举者不乏其人。”岳坤说着脸上带上了一丝嘲nòng和鄙视,“那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大队长打头阵,他们会尽力配合行动。还说什么高家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优势,二十二路军几百人的武装,不堪一击。”
高君喜腾的站起来,快步走到窗前,迎着吹拂的夜风,蹙眉沉思。半晌,他蓦地转过身来,象只振冠yù斗的雄jī,破口大骂道:“都是想让我高家为他们火中取栗,然后再落井下石,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可我也不是傻瓜。”
“他们就是这个心思,坐山观虎斗。”岳坤叹了口气,“本来在高家的扩张攻势面前,他们已经疲于应付,难以还手。现在二十二路军chā这一杠子,正好让他们缓过气来。对付游击队这样的部队,不仅要jīng明果断,而且要胆大心细。没有绝对的压倒优势,那是很难得手的。只依靠高家的力量,万一有个闪失,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可就毁于一旦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帮蠢货连这个都不懂。”高君喜恶狠狠的骂道:“游击队是要在这里落地生根的,犹豫不决,观望不前,只能养虎为患。集合军队,我要自己行动,把什么狗屁的二十二路军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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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无题
第二百零五章无题
“大队长,要慎重啊!”岳坤规劝道:“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听说县境西面也来了一支队伍的人马。Www;皇军的兵力正在那里进行治安战,暂时无法调回剿杀游击队。单凭我们在城关镇的人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要是把各地的部队都集中,又恐对地方失去控制。须知不塞不流,不行不止,乃是处事的常规,以退为进,以守为攻,也是兵家常事。”
高君喜沉默下来,双眼里闪烁出痛苦的隐忧,他把窗子开得更大了一些,微微探出身子,透过朦胧的月sè,扫视着这座笼罩在森严气氛里的大宅院。虽然他是伪军大队长,名头很响,但扩充太快,手下鱼龙不仅有土匪,还有各地豪mén大户的sī人武装。如果给他时间,他自信可以慢慢梳理,一点点将与自己异心的家伙踢开或清除。但现在,要他拿出自己的立身之基去打仗,怎么算都不合适。
“既要有杀人之心,也要有防人之意。”岳坤缓缓的说道:“创业上可以寻求日本人的帮助,但也不能完全死心塌地的让人牵了鼻子走,到头来成了他们的牺牲品。我们以前扩张的风头太劲,迫走了焦家,打败了宋家,bī得那些中xiǎo豪族联合起来抵制。当然,如果没有gcd的队伍和游击队横chā进来,他们自然不是咱们的对手,但现在就要重新考虑这个问题了。而且,从日本人近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似乎也不希望我们一家独大。既然如此,就等着让日本人出头,我们打配合。要么日本人把权力全部jiāo给大队长,要么咱们出工不出力,等游击队闹腾大了,那些地方的中xiǎo豪绅反过来就会来求大队长了。”
“游击队可是直接触到了我高家的利益。”高君喜不甘心的说道:“还有那个宋雨田,他能不公报sī仇?”
“城关镇才是咱们的根本,经营多年,又有坚固工事,只要守住那里,任游击队去折腾。”岳坤分析道:“看日本人能忍到何时,土地是跑不了的,高家不过损失些浮财,只要有实力在手,以后便能加倍取回来。要让您出兵也可以,让日本人给您配齐武器装备,发足军饷粮草,咱们才多卖力气。”
岳坤抬起头,望着高君喜,声调凄恻的说道:“我年近六十,老了,为高家效力的日子屈指可数,但愿你能把稳舵柄,顶得住风保住高家的基业,九泉之下我向老太爷也好jiāo代了。”
高君喜看着岳坤斑白的鬓发和惨淡的月光浑然溶在一起,越加明显的衬托出他的龙钟老态。他明白岳坤这番话的意思,这既是真实感情的流lù,也可看成是积怨sī愤的发泄。岳坤是高家的老人,自从在民国十二年投靠了高家。仗着他的机警圆滑和对主子的忠心,成为高君喜之父的得力助手。那时候高君喜才十几岁,在治家处世之道上,得到岳坤的不少教育。但他在慢慢成长,有了自己的主见,有了自己新的班底,这使得岳坤心中感到了不满。他几次规劝高君喜,高君喜却认为他是出于sī心和嫉妒,由此两人的关系疏远起来。
“岳老,何必说这些伤怀的话呢?您对高家的忠心和功劳,大家都是知道的。”高君喜思量着岳坤的话,头脑仿佛清醒了些。如果岳坤以前说这话,他可能就当耳旁风了。现在局势错综复杂,既是创业发展的良机,也是危机险恶并存的时候,在这座渗透着岳坤汗马功劳的宅院里,面对着这位托孤老臣,又没有旁人在场。凄清月夜,惨淡相对,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使两个人的心骤然接近了许多。
岳坤从高君喜的话中得到了些慰藉,说道:“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年岁大了,也许絮叨一些,说的话或有不当的地方,只要你能体察我的一片苦衷,我也就满足了。”
高君喜再次注视着这座笼罩在森严气氛里的庄园,良久,他砰的一声关上窗子,转身毅然对岳坤说道:“好吧,就按照您的意思办,静观局势发展,并以此向日本人要条件,游击队来了,是坏事,可也是好事,就看咱们怎么利用了。”
时间大概在十二点左右,窗纸上洒下了一抹淡淡的月光,稀疏的树影和纵横的窗棂jiāo错在一起,印成了一幅不规则的图案。室内室外静悄悄的,唯一的声响,便是白chūn国均匀低沉的鼾声。
白chūn国有这样的特点,工作起来生龙活虎力旺盛,不管多么劳累,也很少能看出他困乏的样子。但一躺下,又能很快睡着,而且不打呼噜,不咬牙齿,不说梦话,从不辗转反侧,常常一觉醒来还保持着睡前的姿势。他把自己这种善睡解释成是头脑简单的缘故,当然大多数人都不是这种看法。
赵维光就非常羡慕他这种善于休息的优点,他就做不到象白chūn国那样,一经躺下,就能事情暂时放下,闭眼很快睡去。他总是静静的躺着,微闭双眼,把当天发生的重要事情,还有明天的工作仔仔细细的琢磨一番,尽管这些问题已经都作了妥当安排,但他脑海里的bō澜却不会一下子平息下去。
这里的形势确实很复杂,不仅有高君喜的伪军,更有中xiǎo豪族组织的零星武装,还有日本人在虎视眈眈。高君喜就是日本人cào纵的棋子,迟早要杀过河来,问题只是看日本人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做。他又将采取什么样的办法来尽量保住自己的实力,而又能将游击队赶走。按他的力量,单独行动并没有什么把握,而且他又怎么肯火中取栗,最后便宜那些中xiǎo豪族。
部队当务之急便是站稳脚跟,发展壮大,那么就要少树敌人,至少也要让敌人心思各异,不能统一行动,也就是说不能一篙打翻一船人,把所有人的利益都一下子侵犯掉。正如当初进行研究时下的结论:有主有次,有打有拉,文打加武斗。政策要灵活而变,逐步推出,不能一下子便全部暴lù出来,要让某些人心存幻想,行动迟缓。等到游击队扎稳脚跟,力量足够大了,才是最后摊牌的时候。
顺义县多为平原,是北平附近重要的粮食产地,人口众多,对游击队来说是发展壮大的好地方,但鬼子也不会轻易罢手。而且这个地方多是豪强地主,不象山区,经验不能照搬照用,这也是宋雨田这个光杆司令能得到重用的原因所在。由他这个本地人去做工作,能在很大程度上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