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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着长袍,手拿折扇的瘦子从棚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汉子,他嘎嘎的假笑着,走到跟前,眼神贪婪地打量着虎皮。
张小锁脸色变了变,一把抢过孟石头手中的虎皮,胡乱塞进筐里,又盖上了狼皮。
“嘎嘎,我当是谁,这不是张家小子吗?”瘦子用三角眼盯着张小锁,虽然努力在装出很和气的样子,但仍然掩不住他极端藐视的神情,“哈哈,小子,你发财了,把虎皮背到白家大院去吧,价钱不会亏待你的。”
张小锁冷冷地说道:“我要卖给哪个就卖给哪个,为什么要送到白家去。”
瘦子脸色变了变,刷地一声合起折扇,用充满威胁的语调说道:“小子,给你脸你不要,我可把话给你说到前头,别到时候怪我翻脸无情。”
张小锁哼了一声,生硬地说道:“要买,就拿钱到市场上来,告诉你,这虎皮最少要三百大洋,少一个儿都别想。”
“嘿,臭小子,不识抬举。”瘦子身后的一个大汉上前两步,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的样子。
“这虎皮是我的,有什么话冲我说。”黄历突然放下筷子,冷冷的说道。
“你的?”瘦子用扇子敲打着手心,上下打量着黄历。
“就你那猪样,倒是个当老虎粪的材料?”那个撸起胳膊的大汉指着黄历,好象看到了非常好笑的事情。
黄历的额头挂上了黑线。什么都是相对而言,那时候的人大多都是面黄肌瘦,平均身高不过一米六十左右。黄历虽然因为养伤,稍微瘦了些,但跟别人相比,脸上还是很丰满。
“脸生得很,你是哪个村的?”瘦子见黄历穿着打扮,也是个穷人的样子,便又露出了那种藐视的神情。
“甭问没用的。”黄历很厌恶地摆了摆手,说道:“想买虎皮,就拿钱来,三百块大洋,不二价。没钱,就滚蛋,别在这费唾沫星子。”
“死胖子,你不认识白二爷吧?”那个讨厌的大汉上前一步,冲着瘦子一扬大拇指,说道:“在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白二爷的大名,别说你一张破虎皮,就是十张八张,白爷也买得起。”
“那就拿钱吧!”黄历啪地一拍桌子,斜着眼睛望着那个白二爷,“吹得挺响,别是光说不练蒙人的吧?”
“钱呢,二爷家有的是。”瘦子刷地打开扇子,故作潇洒地扇了扇,说道:“你给二爷背家去,三百块大洋分文不少,再给你加十块赏钱。”
“没工夫。”黄历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他站起身,招呼小锁,“走,咱上集市碰碰运气,兴许能卖到四五百块钱呢!”
的,给脸不要——”大汉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冲着黄历的脸打来。
黄历忍不住脱口而出骂了一句,左拳划着弧线击了出去,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速度很快,角度很刁,不仅用左臂挡住了抽来的巴掌,拳头还重重击中了大汉的右腮。将一般习惯打法上的防守与反击合二为一,防守与反击同时进行,一气呵成,很漂亮的一招截拳道招法。
大汉被这一拳打了个跟斗,眼冒金星,头晕脑胀,好半天也爬不起来。
哎呀松手,松手。”白二爷用扇子指着黄历,手直发抖,他没想到这个穷小子真不把他放在眼里,真的敢还手,还敢对自己动粗。
黄历的手象把钳子似的将白二爷的手连着扇子把握住了,还没怎么使劲,白二爷已经痛得叫唤起来。
哼,黄历不屑地一甩胳膊,白二爷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捂着手呼痛不已。
“咱们走吧!”黄历招呼着张小锁,又狠狠地瞪了白二爷一眼,冷寒的目光将白二爷马上要冲嘴而出的话堵了回去。
由于长年沿袭的传统,集市上各各不同的货物都在固定的地段摆摊叫卖。这一片卖的是各色各样的杂货:烟嘴、烟杆、剪刀、顶针、锥子,还有一些别的日用小家什、小物件。
再往前走,左边是买卖土布、估衣、脂粉花朵、梳子的地摊,右边则是卖陶土器皿、瓦罐水缸、木桶木凳、笊篱竹篓的。
市集上还有不少走江湖的、卖狗皮膏药的、测字打卦的、耍猴变戏法的。这边卖草药的老汉兼给病人扎针拔牙,一帮人围着看热闹;那边一个说武老二的,袒露着半边身子,右手持着鸳鸯板,衣服在腰间系住,拉开架式,眉飞色舞,正说到打虎英雄武二郎醉打蒋门神,引起围观的人们不断喝彩。
孟石头跟在黄历和张小锁身后,似乎认为自己给他们闯了祸,一脸的歉疚,讪讪地说道:“都怪我,给你们惹了麻烦。”
张小锁翻了翻眼睛,没有说话。
黄历笑着安慰道:“跟你没关系,到集市就是卖虎皮的,难道还能藏着掖着。再说,这个什么白二爷,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家伙。”
“可他是白家的管家,得罪了他,恐怕不好。”孟石头担心说道:“白坏水,白坏水,他是一肚子坏心眼儿,跑到白眼狼那里一告状,我怕——要不,今天咱就回去吧,改天再来卖。”
“那可不行。”张小锁摇头道:“黄大哥还等着这路费用呢!瞧你那兔子胆,我们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白家对付你们嘛。”孟石头脸上微微一红,强自辩解道。
“这样好了。”黄历说道:“小锁,把虎皮给我,我来卖,你们离我远一点。”
“黄大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张小锁瞪大了眼睛,很不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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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胡老四来了
“你的心我是知道的。”黄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解释道:“可你的家在这里,还得继续住下去,如果真牵连进去,你也得为老爹、珍娘、妞妞想想不是。我一个人,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白家势力再大,也奈何不了我。”
提到家里人,张小锁沉默了,脸上露出迟疑和犹豫的神情。
“沙河大鲤鱼,运河大青虾”,随着摊贩的大声吆喝,他们已经走到了菜摊、肉摊。地摊上摆着野鸡、野鸭、野兔,还有各种各样的蔬菜,颜色各异。
“给我吧,小锁。”黄历找了块空地,伸手按下小锁的担子,从里面拿出了虎皮。
张小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在黄历旁边支起了摊子,将野物、兽皮摆好。
孟石头站在那里,犹豫片刻,说道:“我去中药铺把药卖了,马上就回来。”
张小锁勉强点了点头,他打心眼里瞧不起孟石头的胆小和怯懦,这也怕,那也怕,这穷人还能活吗?
黄历伸手将张小锁的冲担拿了过来,用力在地上划了几个大字,然后将冲担往地上一插,把虎皮搭了上去。这冲担虽然是挑东西用的,但和扁担还略有不同,它的两头是锋利的铁尖。挑柴时,它很容易插进柴捆,危险时,它又是抵御野兽的武器。
随着太阳不断升高,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掺和在一起。所有人都是快活的,被谁踩了一下或者撞一下,既不会吵闹,也不会横眉立目,连理会都不理会。所有人的兴致都是那么高,碰见卖什么的都想到跟前看一看,买与不买,总得开开眼。
不断有人过来观看虎皮,啧啧称赞一番便离开;也有问价格的,黄历只是随便向地上一指,“三百块,不二价”,问价的人便都摇头而去。
张小锁的摊上倒是生意不错,两只风鸡,一张狼皮已经卖了出去,他瞅空凑了过来,安慰道:“黄大哥,你甭急,这虎皮本就不是一般人家用的。”
“我不急。”黄历淡淡笑了笑,坐在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一切都和自己想象的不同,本来还以为张小锁家是山里人,到了山外,肯定能见到自己熟悉的穿着打扮,人物风情。但现在,黄历感到深深的失望,同时也产生了疑问,难道那些情景都是自己在做梦?他只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经历,并不是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了。这倒更使他的脑子里混乱不堪,似梦似幻的感觉一直缠绕着他。
黄历的目光扫过对面的商铺,那是一家两层楼的饭馆,里面传出猜拳的声音。他停住了眼睛,直望着二楼的一个窗户。
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人坐在窗前正在自斟自饮,他腰板挺得直直的,虽然很突兀地戴着个大墨镜,也能看到那悬胆般的鼻梁,刚毅的嘴唇。
这个家伙刚才过来看过虎皮,再早的时候,似乎在豆腐棚外面也看见过他一眼。现在,这个家伙还在不时向这里望过来,黄历微微眯了眯眼睛,猜不透这家伙的意图。
“好虎皮,真是不赖。”一个大嗓门将黄历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新主顾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四方大脸,身材魁伟,嗓音宏亮。整个身体与其说是结实,倒不如说是粗壮。近乎浅黑的肤色,一双发亮的黑眼睛,黝黑的浓眉和头发,嘴咧得很大。
他的身旁是一个穿长衫的男人,岁数和他相仿,中等身材,很瘦,肩膀却很宽,黑胡子里有些花白的地方;背着个包袱,脸上有一种愉快的表情,但却好象很狡猾。他的身旁是个小伙计模样的少年,蜡黄的脸,但一双大眼睛却不停地转动着,非常的灵活。
“看看,这虎皮上没有别的伤痕,难道是下毒药死的?”粗壮男人自己说着又摇了摇头,“不对,有药耗子的,没听说过药老虎的。算了,管它呢!老吴,你看这虎皮披在椅子上够不够威风?”
叫老吴的瘦男人笑着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字说道:“老板,你看这价钱太贵了,要是让些价,倒是可以考虑。”
黄历翻了翻眼睛,懒洋洋的不想答话。张小锁却急着凑了过来,说道:“这价格很公道了,你们到哪也找不到这样上好的虎皮,也就是在这山沟里,价格抬不上去。要是拿到县城里,起码能涨两成。”
“我们买了是自己用,可不是想赚什么钱。”老吴狡黠地一笑,瞟了坐在地上的黄历一眼。
“黄大哥,你看——”张小锁期盼地望向黄历。
“那你打算出多少钱?”黄历看张小锁急迫的样子,稍有些无奈地问道。
“咱们拉拉手吧!”老吴把长衫的袖子撸下来,伸过手来。
黄历不懂这个,很茫然地样子,伸手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噗卟,那个少年乐出了声,声音有些尖,却很清脆。
张小锁赶紧伸过手去,两个人在袖子里比划了半天,小锁缩回手,凑近黄历低声说道:“二百五,我看可以。”
二百五,听这数,黄历暗暗撇了撇嘴,点了点头,钱多钱少,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既然张小锁着急,那就成交了吧!
“老吴给钱,这虎皮是我的喽!”粗壮男人大声说着,很欢喜地伸手摘下虎皮。
“等等,这虎皮谁也不能买。”一个破锣似的公鸭嗓突然响了起来。
白坏水带着几个人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赶集的人群,象遇到浪高流急的洪水,刷地一下冲成两半,让出一条胡同来。集上嘁嘁喳喳吵吵嚷嚷的声音,眨眼之间沉静下来。
“这虎皮是白家订下的,谁也别想买。”白坏水三步两步跑到近前,瞪起三角眼,大声说道。
粗壮汉子也是一瞪眼,张嘴便要理论,却被老吴拉了一把,只得呼地吐出一口粗气。
黄历向前走了两步,狠狠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