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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主要军官都在劝解:“营长,小伍兄弟已经阵亡了,您节哀啊!”
王克文听了怒骂道:“你们放屁。小伍没有死,他刚刚还救了我,对了,卫生员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小伍。”
站立在周围的官兵闻言无不黯然伤神,今天早上还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弟兄,到了晚上居然少了差不多一半,换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刘叙彝看着失魂落魄的王克文顿时火起:“王克文,你小子在做什么?你忘记自己的责任了吗?身为营长你就不敢面对死亡吗?还活着的弟兄你就不管不问了吗?”
很多年后,高居大军区司令员之位的王克文上将在他的回忆录《沙场余生》一书中如实的写道:“刘叙彝上将当时是我们401团的团长,第一天的战斗惨烈程度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如果不是第三营的弟兄们及时杀到,我和我的一营就会在这一战中全部交代了。那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战了,仅仅三个小时的战斗,面对数倍于我的敌人,我们第一营918名官兵付出了212人阵亡,274人受伤的巨大代价。整个战斗共计击毙敌人519人,击伤若干。但是这并不足以抚慰我的感伤,我那么多的弟兄都死了,尤其是小伍,这是一个很尽职的警卫员。我记得他当时只有19岁,说着一口很难听懂的德语(常德话),家里父母双全,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民国三年(1914年)十二月在汉寿入伍,因为个子小机灵被选做了我的警卫员。平时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1月15日的战斗中英勇顽强,亲手毙敌三人,当日我苦战力竭,为一高壮北兵撞翻,起身不及命在旦夕。于此危难之时小伍奋起击敌,救下了我的性命,却为敌军所害,此乃我一生最大的内疚。”
此后王克文视小伍的父母为自己的亲生父母,无论地位多高,一直奉养到老并亲自为其送终,这些都是后话。
战果第一时间被送到了第二军指挥部,总指挥万耀煌看了一下没有说话,军长刘兴看了一下道:“刘叙彝好样的,这一下可就狠狠打击了北洋军的嚣张气焰,万老师,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可以发起全线反击了?”
万耀煌没有说话,他随身掏出了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他最喜欢吃的油炒花生米。万耀煌有个习惯,想事情的时候要嚼几颗油炸放盐的花生米。
军部里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万耀煌,过了一阵,万耀煌道:“继续坚守,做好撤退准备。”
“啊?为什么?”刘兴很是不理解,无论是兵力还是装备自己这边都处在优势上,为什么还要做撤退准备?
万耀煌又嚼了一颗花生米道:“咱们要打败第六师不是简单的做数学题,这里面有一个时机在里面,时机把握的好,这仗就轻松;相反,如果把握的不好,轻松仗也会变成棘手的硬仗。刘军长,咱们不能不目光放在常德这个地方,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是淮河以南的大盘子,所以眼下我们不能把兵力随意消耗掉。”
刘兴一听,很有道理,只是他还是心有不甘的问了一句“那为什么要做撤退的准备呢?”
万耀煌道:“从这份战果来看,咱们的部队如果不是没经验,估计北洋军吃得亏更大,这一交手就打这么狠,很可能就把敌人吓跑了。如果马继曾带着他这近二万人的队伍跑去了长沙,你觉得接下来会是个什么局面?所以我们要把他留下来,吃掉他。”
刘兴点点头:“我明白了,万老师放心,马继曾这老小子跑不了,我这就去下命令去。”
万耀煌没有再说话,而是拿过一张湖南地图认真看了起来。
“什么?撤退?为什么?”刘叙彝看着下来察看阵地的师长廖磊惊讶的反问道。
廖磊心里也很不爽,不过刘叙彝这个团长比自己还要大上好几岁,所以他忍住没发火:“军长说你们在朱家桥打得太凶了,怕北洋军会见势不妙跑掉。”
刘叙彝却不依不饶:“师长,这命令要传达你自己去传达,我开不了口,今天的战斗第一营真的打伤了,这个时候我怎么能,怎么能让他们放弃阵地呢?”
廖磊刚才已经到师部直属的野战医院看望了一批重伤员,对于刘叙彝的话也很是理解:“老刘啊,这个我也知道,弟兄们今天是给咱们第四师,不,是整个第二军长脸了。但是我们必须服从大局,不能意气用事,现在的撤退是为了更好的打击敌人,所以我以青年军第四师师长的身份命令你,必须坚决执行命令。明天下午开始后撤。。。”
廖磊可是把刘兴对他说的话稍加改动就用在了刘叙彝的身上,刘叙彝气得半点说不出话来,最后没办法,只能敬了个军礼就去想办法了。
当晚,401团三营接替一营继续守卫主阵地,而完成了一天阻击任务的一营被一下子后撤了四十里,赶到常德城里驻扎修养去了。
而北洋军这边则已经是吵翻了,步兵怪炮兵不给力,二十二团怪二十一团出工不出力,团长骂旅长瞎指挥,旅长则骂团长目无上官,临阵抗命。总之都忙着在马继曾这个活阎王面前努力推卸自己的责任,深怕师长把作战不力的责任算到自己身上。
而刚刚被晋封为一等子爵的马继曾却根本没打算处置谁,今天下午的战斗给他留下的最深印象有两点:第一点是青年军强大的火力,如果那个火力配置是团级的,那青年军的装备就有点强大的过分了。攻击不顺使得马继曾不得不冷静下来考虑到另外一个问题,青年军这种配置的团到底还有多少?没有情报支持,这仗打的才他娘的叫一个奇怪了。第二点则是青年军的顽强,如此凶猛的攻击之下,居然坚持不倒,这需要多么严厉的训练才能达到这个效果啊,这样的士兵青年军到底还有多少?如果朱家桥的这支青年军只是特别精锐的一支,那都不足为惧,但是所有的官兵如果都是这个水平,那自己恐怕就不是要考虑攻下常德城了,而是要考虑向东撤退进长沙了。
等等,为什么不是撤回澧县呢?马继曾突然想起老窝来了:“参谋长,澧县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澧县?”马宝琛愣了一下,师座这是怎么了,突然问起了这个,他只能摇摇头如实回答道:“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有时候没有消息恰恰就是最大的异常,马继曾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开会的这个时候,潜伏在澧县的军情局特工成功的打开了澧县的城门。徐源泉的部队鱼贯而入,而负责守卫此城的一个营的北洋军一枪没发,被人堵在被窝里缴了械,同时被俘虏的还有许多从北方来的北洋第六师军官家眷,这下乐子大了。
马继曾越发觉得不对劲,他已经没有上午的那股子得意劲了,他突然感觉自己是一头被猎人窥视的猎物,不行,自己必须想办法摆脱,再打下去还不知道有什么招在等着自己了。
“参谋长,我们立刻组织一下,向长沙撤退。”马继曾艰难的做出了一个十分稳重的决定。
第221章 血战常德(六)
参谋长马宝琛闻言大惊道:“师座,为什么啊?我们为什么要撤退,大皇帝陛下的旨意可是要咱们拿下常德啊!这一撤退还怎么跟大皇帝陛下交待啊”
马继曾摇摇头道:“还拿个屁的常德?怎么交待,我要是没猜错,这会子澧县已经被青年军拿下了。咱们都大意了,二次革命那会王振宇是怎么打败王正雅的,就是把王正雅的人马骗到常德决战,然后从西边翻山取了王正雅的老巢澧县的。看今天这仗的架势,王振宇的青年军要是只有三万人,老子打死也不信,奶奶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那么多军火武装他的军队的。参谋长,你信老马一回,我吃过亏的,王振宇不是省油的灯,这家伙诡计多端。你想想看,如果这次作战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那么我们继续待在这里就不是怎么跟大皇帝陛下交待了,而是我们自己要交待在这里了。”
马宝琛阴阴的看着马继曾道:“师座,您说的有点过了吧,看来还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马继曾双目饱含怒气的看着马宝琛,马宝琛也毫不退让的回看,两个人好一阵子都没人说话。
马继曾突然一巴掌拍向桌子怒道:“马宝琛,你个王八蛋给老子听好了,老子才是第一路军司令和这第六师的师长,而你只是个参谋,今天你听也好不听也好,都得按照老子的来,不然休怪老子不客气。”
马宝琛被气得满脸通红,他也不怕撕破脸吼道:“姓马的(貌似自己也姓这个),老子不怕你,今天这事就依你,等见了大皇帝陛下,我自有分说。”
马继曾冷哼一声:“向告我的黑状,行啊,那也得我们从这死局里跳出去才能告啊。来啊,传我军令,补充旅抽调一个团明天上午继续进攻,其他人马跟着老子转进。”
马宝琛最后挣扎了一下:“师座,你别忘记了,我们还有家眷在澧县!”
马继曾回首一望道:“只要我们第六师还在,就没人敢把他们怎么样,反过来你也可以试试,执行命令。”
。。。
“报告万总指挥和刘军长,第四师师长廖磊来电”军部参谋大声报告。
“念”看着万耀煌低着脑袋在那里数花生米,刘兴只能无奈的开口接话了。
“今日上午,敌军向我朱家桥主阵地发起轮番攻击,鉴于此,我军主动放弃了朱家桥主阵地,但是未见敌军进一步攻击扩大战果。”
刘兴嗯了一下道:“很好,让他们按照原定计划节节抵抗,把敌人继续诱往常德方向。”
万耀煌突然说话了:“刘军长,不好,看样子我们的计划已经被马继曾识破了,他这是要跑啊!”
刘兴一愣:“不会吧,万老师,这电报上说北洋军被昨天攻得还凶啊。怎么可能撤退,他马继曾不打常德呢?他不怕老袁生吃了他啊!”
“障眼法而已,快,电令第四师,立刻开始全线反击,通知第八师周正明他们,立刻开始执行包抄,务必要截断马继曾的人马,不能让一个敌人逃过沅江去”万耀煌斩钉截铁的下达了命令。
刘兴对于万耀煌还是很佩服的,他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朝参谋点点头,示意他去传达命令。
等参谋敬礼离开后,刘兴才开口问道:“万老师,什么障眼法,你怎么看出来的?”
万耀煌捡了一颗花生米丢入口中道:“事出反常即为妖,昨天的战报你也看了,北洋军的损失绝对够得上伤筋动骨了,所以按照道理来说,今天根本不可能比昨天攻得更凶。而如果马继曾真的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那就更不可能在猛攻得手之后又停滞不前。所以这一切反常的背后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马继曾这老小子要跑,而且肯定不是回澧县,估计是要往长沙跑了,不然他犯不着玩壁虎断尾的把戏。”
刘兴大悟后恨恨的道:“到了嘴边的肥肉想溜没那么容易,我亲自去,来人备马,抽调二个警卫连跟我一起随同第八师行动。”
万耀煌没有劝阻刘兴,因为刘兴虽然年纪比自己长个一岁,但却是自己名下的学生之一。在青年军资历并不算早,战功也不显赫,却担任一军之长。早就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刘兴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靠他弟弟娶了老王家的女儿。刘兴不是笨蛋,对于这些议论也是知晓的,只是一直引而不发,骨子里却攒足了劲,要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