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叫了一声也倒下了。和子趴在地上,她看见几双穿皮靴的脚向自己走来,她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一个女人。”
“还有一个孩子。”
“嘿,带回去,咱们好久没尝到女人味了。”
和子眼前又闪现出那一张张兽性的脸。此时,她跌在冰面上,恍似在梦中,她求救似地伸出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仍紧紧地抱着孩子,她摸到了冰面上漫过来的水。那几双皮靴踩着积雪,发出“咔咔嚓嚓”的声音,和子在心里高叫一声:“川雄——”婴儿在她怀里动了一下,这一切,让她马上清醒过来,她向前走了一步,冰水差一点让她滑倒,很快她又站稳了,她又向前走了一步,前方那个冰洞冒着腾腾的蒸气,冰下是汩汩流动着的水声。
“哈哈,花姑娘。”
“花姑娘,你跑不了啦,跟我们走吧”
和子循着水声走下去,在暮色腾起的水雾中,她看见川雄那张痴望着她的双眼,她叫了一声:“川雄——”她趔趄着向前跑了两步,川雄的那双目光仍痴情地望着她,她就顺着那目光走下去。
几个日本士兵,惊愕得立住了脚,他们眼睁睁地看见,眼前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一步步走进了那个被炮弹炸开的冰洞。水先是淹没了女人的胸,最后女人就消失在水里,连同她怀里的孩子。
日本士兵同时还听见,这个女人消失在冰洞前,用日语在叫喊一个人的名字。几个日本士兵呆怔地站在冰洞前,水汩汩欢畅地在冰下流着。很快那个冰洞又结了一层薄冰,用不了多久,冰洞又会被坚实的冰层所覆盖。
3
是红狐使三个人躲过了那场屠杀。
那天下午,朱政委来到郑清明的窝棚里。郑清明正在擦拭那把猎枪。
朱政委捂着冻得流着脓水的耳朵说:“这鬼天咋这么冷咧。”
“满山的畜生都猫冬了。”郑清明瞅着朱政委流着脓的耳朵说。
“要饿死了。”朱政委看见柳金娜,柳金娜已经怀有几个月的身孕了。她浑身浮肿地站在窝棚门口,默然地看着郑清明在擦那把猎枪。
朱政委看了柳金娜一眼就低着头走了出去。
郑清明柱着枪立起来,他看见了柳金娜,柳金娜也在眼巴巴地望着他。他的目光停留在柳金娜隆起的腰身上,有一股很热的东西从郑清明心里流过。他想,自己终于要有个儿子了,虽然孩子还没有出生,但他坚信,柳金娜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个儿子。他的目光又移到柳金娜的脸上,柳金娜正无怨无悔地望着他。他抖着声音说:“让你受苦了。”这是郑清明对柳金娜第一次这么关心地说话。柳金娜的双眼就潮湿了,很长的睫毛在她浮肿的脸上扑闪着。
谢聋子提着两只烧熟的老鼠一头闯了进来。他一天都在干着这件事情,他先是在雪地里发现了老鼠洞,他便像猫一样地蹲在洞旁等待着老鼠,这是一大一小两只老鼠。两只被烧熟的老鼠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谢聋子把两只老鼠送到柳金娜面前,谢聋子说:“嫂子,吃肉吧,有肉吃了。”
柳金娜看见了那两只老鼠,艰难地咽了唾液,她没有立即去接那两只老鼠。谢聋子就说:“嫂子,你饿,你吃。”谢聋子说这话时,声音哽咽着。柳金娜又看了一眼郑清明,郑清明躲过柳金娜望过来的目光,他在看手里那杆猎枪。柳金娜嗅到了飘在眼前的那缕异香,她的肚子里“咕咕”地叫了几声。她接过了谢聋子手里那两只老鼠,她试探地吃了一口,便很快大口地吃了起来。她似乎从来也没有吃过这么香美可口的肉。她先吃完了那只小的,双手又迫不及待地去撕扯那只大的,她把那只大点的老鼠,一分两半,她看见了两只红色的小肉球从撕开的老鼠腹中滚落下来,这是只怀孕的母鼠,她突然“哇”的一声呕吐起来。柳金娜冲到外,面的雪地里,她蹲在那里,呕吐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聋子看见了那只怀孕的母鼠,被撕开了扔在地上,他蹲下身,抱住自己的头,就那么呆怔地望着那只已经被撕碎的母鼠。谢聋子突然“嗷”叫一声,大哭起来。谢聋子的大哭,弄得郑清明莫名其妙。他在心里想:“这个聋子是咋的了?”
柳金娜也被谢聋子莫名其妙的大哭弄得呆愣在那里。她忘记了呕吐,张大嘴巴,呆望着痛哭的谢聋子。
郑清明终于下定决心,出去再狩猎一次。他知道,这样奇冷的天气去狩猪,不会有什么收获,但他还是出去了,谢聋子和柳金娜跟随着他。
雪野苍茫,三个人的身影,艰难地在雪野中前移着。山风忽大忽小地吹在三个人的身上,三个人的心里都苍茫一片。雪地上很难再见到野兽的痕迹了,野兽们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似乎已经灭绝了。
谢聋子搀着柳金娜,跟着郑清明往前走着,谢聋子望着苍茫的雪野就说:“该死的东西呀,咋就不出来一个咧。”
柳金娜冲郑清明说:“真的啥都没有了,咱们回去吧。”
郑清明没有说话,这时,他在风中嗅到了一股他所熟悉的气味,是那缕久违了的气味。他浑身一震,他几乎脱口叫了一声:“红狐。”便大步地向一片林丛中走去。郸清明此时似换了一个人,他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精神,那精神又转化成一股力量,牵引着他顺着那股熟悉的气味走下去。
谢聋子和柳金娜那一瞬间,似乎也受到了鼓舞,他们追随着郑清明走下去。他们越过一片林丛,又越过一座山岭的时候,郑清明终于看见了红狐留在雪地上的蹄印。“哈哈——”郑清明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已经很久了,他没有见到红狐的蹄印了,他跪在雪地上,仔细地端详着红狐留下的蹄印,他浑身颤抖着,此时,郑清明想对这雪岭痛哭一场。谢聋子和柳金娜气喘着站在他的身旁,不解地望着郑清明。郑清明终于在激动中清醒过来,他站起身,这时他看见了落日。落日红红地托在西边的山岭上,映照着雪山一派朦胧。夜暮很快就要降临了,他知道,自己将会在夜幕中一路走下去,去寻找那只久违的红狐。任何力量也不能阻止他去寻找它。
郑清明想到这,看了一眼柳金娜和谢聋子说:“你们回去吧。”谢聋子听不见郑清明说的是什么,但他明白了郑清明的意思,谢聋子就说:“大哥,你打着了猎物就回去,我们等你。”
柳金娜也说:“天就要黑了,黑灯瞎火地能打啥猎,咱们一起回吧。”
郑清明果断地冲两人挥了一下手臂,便独自向前走去,落日的余辉洒在他的背上,他走得坚定有力,义无反顾。他走了几步。又一次转回身,冲柳金娜和谢聋子挥挥手说:“明天早晨我就回去。”说完便头也不回地顺着红狐留下的蹄印向前走去。暮色很快淹没了他的背影。那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他这一走,是向柳金娜和谢聋子永别。
柳金娜和谢聋子一直看着郑清明消失在暮色中,才相扶相携地向营地方向走去。他们还不到营地,便听到了枪声和炮声,他们远远地在火光中看见了成群的日本人,向他们的营地冲去。
“日本人。”谢聋子喊了一声,便一把把柳金娜推倒,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推倒柳金娜。密集的枪炮声震得山岭都瑟瑟发抖,谢聋子趴在雪地上,感觉到了山岭的颤抖。
柳金娜叫了一声,她腹中的胎儿动了一下,肚子便抓挠似的疼了起来。柳金娜痛苦的呼叫,很快使谢聋子清醒过来,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日本人,眼前的景象把他吓傻了。
柳金娜在雪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身子,使谢聋子很快清醒过来。他蹲下身子,把柳金娜背在背上。谢聋子说:“日本人来了,咱们找大哥去。”谢聋子快步地向前奔去。这时天已经黑了,背后是枪声、炮声、喊杀声,谢聋子已经搞不清东南西北,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日本人来了,抗联完了,他要背着柳金娜去找郑清明。
谢聋子因饥饿而虚弱下来的身体,使他一次次跌倒在雪地上。谢聋子每次从雪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都抓一把雪填到嘴里。谢聋子疯了似的跑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谢聋子和柳金娜连自己都不知道到了哪里。枪炮声听不见了,眼前只是一片茫茫林海,谢聋子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野山老林就哭了,他一边哭一边喊:“大哥,你在哪咧?”
柳金娜脸色灰白地坐在雪地上,她望着眼前的一切,也不知自己该往那里走,哪里才是路的尽头。她听见谢聋子的哭喊,她自己的眼里也滚过一串泪水。
很久,柳金娜从雪地上站了起来,她扶着谢聋子的肩头说:“我们走吧。”此时的谢聋子,成了柳金娜唯一的依靠。柳金娜擦干了眼泪,冲谢聋子笑了一下,然后柳金娜说:“找你大哥去。”
谢聋子看见了柳金娜的笑,他心里陡然溢出一股巨大的幸福和温情。他扶着柳金娜,心想:我怕啥咧,我啥也不怕了。谢聋子和柳金娜一步步向那片野山老林走去。
4
郑清明每向前迈动一步,他便感受到红狐离自己近了一点。红狐不仅留下了清晰的蹄印,连同它那缕气息一同留在了郑清明的记忆里。那份激动和渴望,像涨潮的海水,在郑清明的心头一次次地泛起。
红狐在他生活中消失了,郑清明便觉得生活中少了内容和期望。红狐让他失去了父亲,失去了灵枝,可他却觉得自己的生活中无论如何不能没有红狐。没有了红狐,就像生活中没有了对手,日子便过得无精打采。他是个猎人,狩猎是他最大的欢愉,就像农民收获地里的庄稼。红狐是他永远的猎物,他愈得不到它,便愈想得到它。后来,他已经不再把红狐当成一只猎物,而是他生活中的另一个影子,这个影子就是郑清明自己。神枪手郑清明在自己的影子面前,变得无能为力。郑清明疾步行走在夜色中的雪岭上。一夜间,他似乎明白了许多道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明白。自从发现红狐的一瞬间,他便又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猎人,那份机敏和矫健重又注入到了他的生命之中,他甚至已经忘记自己几天没有吃到饭了,这些天他和抗联战士一样,是吃雪水煮树皮过来的,此时,郑清明浑身是劲,郑清明自己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一天晚上,月光特别的清明。月亮早早地就升到了树梢,最后一直照耀在郑清明的头顶。远山近树一切都清晰可辨。山林里一片死寂,只有郑清明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声响。
红狐的蹄印,清晰可辨地留在雪地上,像一只航标,指引着郑清明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郑清明终于放慢了脚步,他像猫一样地提起前脚,再轻轻地落下去。他凭经验感觉到,此时红狐就在附近。红狐散发出的浓烈气味一阵阵地刺激着他的鼻孔。在这之前,郑清明已经握枪在手,他一次又一次地检查了枪里的子弹。只要他发现红狐,枪便会及时地响起。他握枪的手竟有了几分汗湿,因激动和紧张,他的牙齿“咯咯”地碰在一起。他咽了口唾液,又咽了口唾液,唾液滑过喉管发出的“咕咕”声,让郑清明很不满意。他小心地不发出一丝动静,唯恐惊了红狐。此时,他已经隐隐地预感到今晚的红狐不再会逃出他的手心了。他在心里欢快地叫了一声。
他顺着一片柞木林绕过去。前面就是一道土坎,土坎上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