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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上的积累和工作能力的提高后,才可以派遣出国。
经过数年的人才培养和积累,我国各重要领域初、中级专业人才队伍积累已臻于雄厚。在这种情况下,国家认识到,研究生的真正价值在于“出去取经,回来传道”,即通过自身能力的提高带动国内整个学科领域的科技进步和人才积累。因此从1958年开始,研究生的培养目标,由培养专门技术人才转变为培养高级师资和科研人才。教育部将留学研究生选拔和使用的主导权下放到各高等院校和科研单位。研究生出国名额和专业分布由此前的教育部统一规划、下达指标变为各高校自行确定;研究生毕业去向也由国家统一分配变为“返回原单位任教”。38
第五章 梦开始的地方(10)
最后一个阶段为降温期(1960年至1966年)。
1960年以后,中苏关系开始恶化。与此同时,通向其他欧洲国家的官方留学渠道已经畅通,留学国别选择趋于多样化。基于以上因素,六十年代初派遣到苏联的留学生人数骤减到两位数的水平。留苏学生以研究生和进修生为主,大学生在名单中逐渐消失。留学生派遣政策再次回到“宁缺毋滥”的轨道。1966年以后,中苏两国政治上走向敌对,中方完全中止了派遣留苏学生的行动。
受历史条件的局限,五六十年代留苏学生派遣工作不可避免地带有一些时代的烙印。
首先,在专业分布上偏向于应用技术。对于自然科学中的基础学科和社会科学人才,当时认为并非国家经济建设所急需。因此,一部分原本学习数学、物理等基础学科的留学人员中途改变专业,转向应用技术。而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人员更是凤毛麟角。
以1953、1954、1955年的数据为例,在每年派出的留学人员中,学习工业专业的占70%以上,文教卫生占15%左右;其他专业仅占15%。而在工业专业中,地质采矿冶金、机械制造、土木建筑三类专业更是一举占到了80%。39
其次,在留学生管理工作的某些环节上存在一定“左”的倾向。
在留苏预备部,有的人在统一置装后又自己买了考究一点的衣物,被视为故意摆阔;有的人在出国前返乡探亲时祭拜祖先,被看作有封建意识残余,结果都在最后一刻被取消出国机会。
在留学期间,受国内各种政治风潮的波及,留学生内部也涌动着“斗争”、“批判”的波澜。尽管在使馆有关管理人员的调控下,政治运动远没有像当时国内那样风生水起,但还是在后来的毕业分配显露出或多或少的影响。
必须承认,如此大规模、成体系的留学生派遣工作是前无古人的,没有任何历史经验可以借鉴,因此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是在所难免的。新中国的决策者和教育管理干部,根据国家建设的实际需要,在学习和摸索的过程中不断修正留学工作方向,其探索的勇气和实事求是的作风永远值得我们称许。而十几年留学工作的利弊得失,也有待后人做进一步的分析和评说。
第六章 五分!五分!(1)
我永远不能忘记我大学的第一节课。
老师既没有课本,也没有板书,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口述讲义。身边苏联同学唰唰地记着笔记,不时和老师进行讨论和交流。
可是我什么也听不懂!
刚刚听到一个单词,满脑子正在猜想是什么意思,老师已经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大串,像一阵风从耳边掠过,后面的话全没听清。下课了,同学们像一群兴奋的小鸟,唧唧喳喳地散去。只有我一个人茫然地瞪着眼睛,望着老师发呆。笔记本上,只留下了零零落落的几个单词,像是一幅丑陋的涂鸦,嘲笑我的无知无能。
一种近乎绝望的沮丧笼罩着我。
要知道我从初中到高中,学了整整六年俄语,来苏联后还上了一年预科。因为俄语远远比同班的亚非拉学生出色,预科时还曾被老师豁免听课!
我突然发现自己听不懂俄语了!
大学生活,居然就在这种意想不到的狼狈中开始了。
每天,我怀着紧张的心情走进课堂,盼望能比前一天多听懂一点。可是每天都是一样的两眼发直,每天的笔记都是一样残缺;每天走出教室都是一样的天昏地暗、头晕脑涨。
一个月下来,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几乎要精神崩溃了。
很多年以后,当我向五六十年代留苏的老学长们倾诉当年的感受时,不期然得到了他们强烈的共鸣。原来,他们也曾经历了和我完全相同的心理历程,还给这种体验赋予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坐飞机”。
有了“坐飞机”的经历我才明白,原来国内的外语教育与留学国实际的学习和生活需要相差有多远。
我在出国前已经学习了六年俄语,出国后又接受了一年完整的预科教育,尚且如此;可以想象,仅仅“填鸭”般突击了一年俄语,程度远远不如我等的老一代留苏生们,该面临怎样的艰难处境!
陈先玉'U15'曾经给我讲了一个真实的笑话。
第一天上课回来,两个同学为今天上了什么课争论起来。一个同学说是政治课,因为听到了“列宁主义”这个词,另一个同学坚持说是历史课,理由是听老师说到“十八世纪”、“十九世纪”的字样。结果一打听,才知道上的是高等数学,老师讲的是“序论”。
不仅仅是听课,生活中也因为语言障碍遇到不小的困难。
同学们不敢上街。坐公共汽车和地铁看不懂站牌,不敢开口打听路,打听了也听不懂。一旦不得已必须上街,只好一站站地数,来时多少站,回去还是多少站。就是这样还是要么坐过站,要么没到站就跳了下来,没少走冤枉路。
吃饭也成了大问题。同学们到了食堂,既看不懂菜单的格式,也看不懂菜名。有一次,一个同学拿过菜单琢磨了半天,最后对服务员说:“要这个!”服务员一看,笑得弯了腰,原来这位同学手指的是菜单最下面的“食堂主任”!
郭子恒向我讲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件趣事:
“学校的餐厅里有一种炒肉丁配空心面的菜肴,叫做‘古俩什’,而青蛙的俄语发音是‘俩古什’。一次在食堂用餐,我想要一份‘古俩什’,不料开口说成了‘俩古什’,引得餐厅服务员和就餐的苏联人哄堂大笑。服务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们从来不吃‘俩古什(青蛙)!’”40
上街买东西,也出了不少笑话。
一天,一位女生走进生活用品商店,她想买一把切菜用的刀子。不料,她一开口说道;“我想要一个丈夫”。店员听了莫名其妙:“我们这里不供应丈夫”。原来,俄语中刀的发音是“诺士”,而丈夫的发音是“慕士”。她一紧张,把“诺士”说成“慕士”了。
苏联方面为了使来自中国的留学生们尽早摆脱困难处境,想了各种办法。
有的学校在常规课程结束后,又安排有经验的俄文老师为中国学生补课,提高俄语水平。很多学校特地安排品学兼优的苏联同学与中国学生同住一个寝室,或者与中国学生结成“一帮一”的关系,上课坐在一起听课,下课一起到图书馆自习,以便在语言和学习上进行辅导。
第六章 五分!五分!(2)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善意的解决方案都为中国学生乐于接受。
曾在莫斯科大学哲学系就读的贾泽林'U16'写道:
“精湛的俄语是学好哲学的基础。学校曾建议我们先用一年的时间专攻俄语,俄语过关后再进系跟班学习。我们哲学系的八个同学都不同意这样做:一是不愿被别人小瞧,不愿给人留下‘我不如人’的印象;二是我们都怀有强烈的尽早报效祖国的愿望,不甘心晚一年毕业,落于他人之后。我们在几乎听不懂课的情况下,硬着头皮开始跟班学习。”41
1956年进入基辅工学院学习的中国学生们也遇到了类似情况。学校为了照顾大家,建议开一个特别班,由苏联老师单独授课,等将来俄语程度提高了再进大班听课。不料,这一建议遭到中国学生的一致反对。双方最后达成妥协。由校方进行一次俄语水平的摸底考试,通过的学生可以进系跟班学习。结果,有一部分同学通过了考试,和苏联同学坐在一个课堂上。
在苏联,大学里授课是没有现成的教科书的。讲课时,老师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比如说描述公式,才在黑板上写板书;其他时间都是口述讲义。考试的时候,一般也会围绕平时讲课的内容。因此,课堂上的记录成为获得核心知识的最重要的途径。
李绍贵'U17'回忆道:
“大学第一年上课天天‘坐飞机’,老师讲的内容听不明白,也记不下来。每天一下课,我们就赶紧找苏联同学的笔记拿来抄。一般是借女同学的,因为女孩子上课记得认真,字迹也工整容易辨认。先一字不差地抄下来,再抱着字典查明白每个单词和每句话的意思。抄完笔记,再找来老师推荐的参考书阅读,务求做到理解老师讲的内容。日复一日,就这样抄了一年多的笔记。”
作为一位女生,杜斌'U18'有着更细腻的心理感受:
“为了听懂老师讲课的内容,每天上课之前,我都要把老师要讲的内容事先预习一遍。一下课马上借来苏联同学的笔记,跑到图书馆一边抄一边理解。晚上躺在床上还舍不得入睡,再把当天老师讲过的内容完完整整回忆一遍,这叫‘过电影’。一旦发现有不清楚的问题,马上跳起来查看笔记;直到所有问题都明白了才能放心地睡觉。每天的全部生活内容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有些中国男同学对我说,你看人家苏联女孩子都花枝招展,你们怎么也不打扮打扮?我心说,每时每刻想着学习上的事,哪有那份心情啊?!有时周末同学拉我去参加舞会,我坐立不宁,心里惦记着功课,总是中途就跑了。”
沈菊生'U19'向我展示了一个中国留学生典型的作息时间表:
“我们大学生一般是早上九点开始上课,下午一点半课程结束;我们用半个小时匆匆吃过午饭,还要上俄语课;四点下课后赶到图书馆;在图书馆抄笔记到晚上七点,这时图书馆已经要关门了;回到宿舍,用一个小时做点简单的晚饭;然后上晚自习,要么继续抄笔记,查字典,要么温习当天的功课。大学前三年,我们从来没有在夜里十二点以前睡觉的”
语言关就像前进道路上的一片浓雾。面对时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厚墙,进入时感到无边无际,穿越时不知不觉。仿佛就在不经意之间,云开雾散走了出来。大约到大学二年级的时候,中国留学生们听课已经完全没有障碍了。
坚持
对于很多五六十年代的留苏学生来说,在最初的几年,甚至于在全部留学过程中,过的都是一种近乎“苦行僧”般的生活。
由于学习和思想压力巨大,个别学生患上了神经衰弱、精神抑郁、头晕头疼等病症,无法继续正常学习;还有一部分人员,由于难以适应当地生活条件,罹患上关节炎、肺结核等疾病不得不回国医治。对于这部分中途退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