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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清扬,当日为了文举违心撒谎,可见她爱他之深,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何屡屡传来她违逆他之说?
林皇后,给她的感觉,是颇有心机之人。今天一开口,她就猜到了皇后心中所想,分明是想借她的手,将清扬收入后宫。她本可以不予理会,但涉及到儿子的声誉,她又不能不管。明知道会惹恼儿子,令已呈水火之势的母子关系雪上加霜,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纵使是个火坑,她也要闭着眼睛跳下去,没有选择。总不能让朝中议论纷纷,说皇上贪念美色,坏了规矩。
她皱紧了眉头,缓缓地起身:“领哀家去清心殿。”
心想,或者,还可以有别的一种选择。
清心殿内,清扬趴在床上,四天了,背上的伤已经结痂,还不能翻身。
太后迈进殿门,宫女正要施礼,她扬手,示意她们不要声张,全部退下。她站在殿内,四下张望,陈设布置很清雅,轻轻地走近床边,映入眼帘的是清扬血肉模糊的背,她不禁皱着眉摇摇头,举儿,不是很爱她么?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儿子,怎么会变得这样残忍?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为这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叹息,爱怜地伸手,去抚摸清扬的发。
纤手落下,枕上的人回过头来,清扬并没有睡着。
四目相对,太后微微一笑:“你醒了——”
清扬垂下眼帘,轻声道:“答应你的事情我没能做到。”
原来是指当日答应离开文举之事,太后有些戚然:“有些事情的发生不是你所能控制的。”她幽幽地问:“你好象并不乐意进宫啊,是因为对哀家食言的原因吗?”
清扬摇摇头,又低下了头。
“你好象有什么苦衷啊,”太后牵起她的手,柔声道:“既来之,则安之。”
似有所触动,清扬抬起头来,看太后一眼,眼圈红了。
“想家了吧,”太后安慰她:“开始都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了。”心中感叹一声,可怜的孩子,心也未免太重了。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忽然问:“你还爱举儿吗?”
清扬愣住,我还爱他吗?泪水忍不住就掉下来,良久,沉声道:“他是皇上,不是文举。”言语中,说不出的心痛。
太后就怔了一下,我明白了,定然是杖责戒嗔、殿前鞭打伤了清扬的心。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你还为他流泪,证明你心里还是有他。”
清扬闻言,眼泪更加控制不住,埋首下去,将脸伏进被子里,无声抽泣。
“哭吧,孩子,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吧,”太后凄然道:“以后的日子,或许你连哭的机会都没有了。”
清扬忽然就停住了,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那天在寺里,娘搂着痛哭的妹妹,不也是说着同样的话?泪水又一次汹涌而来,娘啊——太后执起丝帕,静静地帮她拭去泪水,看着清扬,她总是会想起妹妹,她曾经以为自己有一颗坚硬的心,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动,可是面前的这个女孩,却总是让自己忍不住为之动摇。
“今天哀家来,是有一件事要你帮忙。”太后望着她,小心地斟酌一番,轻声说:“只有你,才可以帮哀家。”看着清扬疑惑的目光,太后柔声道:“每次哀家要你做的事,都让你为难,希望你不要怪哀家才好。”
清扬更加疑惑。
太后幽幽地说:“清心殿在皇上的寝宫之中,你是妃子,却不在后宫居住,朝中已有人非议。这对刚登基不久的皇帝来说,难免落下话柄。哀家本应该直接跟举儿说,但他未必肯听,因此只好来找你帮忙。”她顿一顿,踌躇一下,终于开口:“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母子关系并不好,举儿戒备心重,对哀家很不信任。”
清扬低头不语,半晌,才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一瞬间,太后竟有些感动,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这孩子,通情达理。她说:“趁文举不在,离开清心殿,你跟哀家回庄和宫吧。”
清扬点点头,挣扎着从床上起身。
“谁让你起来的,回到床上去!”殿内一声沉喝,皇上已经进来了,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暖意,寒飕飕的话语直指太后:“你想干什么?”
事出突然,庞太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清扬望太后一眼,坦然回答:“臣妾要搬到后宫去。”
文举阴森的眼光扫过太后,停在清扬脸上:“你自己决定要搬的?”
“是。”清扬恭顺地回答:“臣妾理应为皇上着想,因为清心殿不在后宫之中,外间已有非议。”
“既然是你自己要搬,”文举阴沉道:“那太后来做什么?”
“是臣妾请她来的,”清扬替太后遮掩:“臣妾想请太后替臣妾安排住处。”
文举目光转向太后,努力从她脸上寻找破绽,冷冷问:“那太后准备将清妃安排在何处?”
“庄和宫。”庞太后镇定地说。
“母后不是一向喜欢清静吗?”文举淡淡地点破:“怎么忽然想起要与人同住?”眼光同时逼视过来,令人不寒而栗。
清扬看着文举,感觉到他话语里的凌厉,想起太后刚才的话,他竟是如此不信任自己的母亲,忽然觉得他的可怕,不由得注视着太后,为她担心起来。
太后笑一下,幽幽地说:“你如此在意她,哀家也应该对她另眼相看才是。接她到庄和宫住,也是因为好照顾她的伤,不让你分心。”
文举冷笑一声,尖刻地说:“母后对朕的关心,可真是无微不至啊。”
太后也不做声,过来扶了清扬,向殿外走去。
身后传来文举冷凛的声音:“母后,清扬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照看她。”
潜台词是,我把清扬交给你了,如果清扬有什么事,那你就脱不来干系。
庞太后就停住了脚步,脸上神色凄然,眼中隐约有泪光,清扬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报以安慰的一笑,太后点点头,难掩伤心。
举儿,在你心中,娘就那么不堪么?
你以为娘有多恶毒?
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就不能对娘好一点吗?
跨出殿门的一刻,清扬忽然回头,眼睛越过昂首殿中的文举,望向“息心止步”的匾额,似有所思。
师父,我这样做,算不算得上是息心止步?
太后顺着她的眼光,也望向“息心止步”的匾额,复又看看清扬,似有所悟。
息心止步?!难道她真是心入佛门事事休?
而文举,默然地望着清扬,知道她望着“息心止步”的匾额,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兀自多心,以为她还念着文浩。
我将佛唱阁复制过来给你居住,原本不想挂上这块匾,但是我想要你知道,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妃子了,在寺中,要对人间情爱息心止步,在这里,在我身边,就要对文浩息心止步。这块匾,会代替我,时时提醒你,心里不可以再有别人!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太后安排她住在庄和宫偏殿,对她悉心照顾,清扬背上的伤已经痊愈,也没留下什么疤痕。文举也不知是忙与朝政,还是不愿同母亲碰面,一直没有来看过她。他似乎把她忘了,她也乐于被他忘记,呆在庄和宫里,足不出户,生活宁静而有规律,就象在寺里一样。
清晨的庄和宫,静谧清朗,清扬在院落里练剑,白色身影翻飞,剑声飒飒。公公闻声前来制止:“娘娘,宫中不可携带利器,您哪来的剑啊,快点收起来。”
清扬停住,原来是从先祖祠调过来的许公公,她收起剑,徐徐道:“不能练剑么?那,我能做些什么呢?”
公公冥想一会,说:“娘娘可以练舞。”
清扬忍不住笑出声来,为难道:“我不会跳舞啊。”
“那得学,”公公认真地说:“不会跳舞怎能取悦皇上?!”
“我要取悦皇上干什么?”清扬不屑地说:“我没兴趣。”
“哎哟,这话可说不得,”公公急了:“被皇上听见可不得了。”
“什么不得了啊?”太后微笑着,从石阶上走下来,看着清扬手中的剑,又问:“怎么不练了?”
清扬小声道:“我不知道宫中不可携带利器。”
“哦”太后宽和地说:“在庄和宫中,你可以不受限制。”伸手提过清扬的剑,抽出,颔首道:“先前哀家已在寝宫内看你练剑好一会了,确是把好剑啊!”
许公公有些难以致信,太后竟然特许清妃娘娘在庄和宫练剑,真真是前所未有啊。
“太后娘娘,皇上有请!”
太后抬头一看,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公公。皇上有请?她寻思着,难道有什么事跟我有关?她望一眼清扬,或许是与清扬有关?
她漫不经心地问:“知道是什么事吗?”
公公答:“皇上想请您去看看在建的孝慈宫。”
庞太后心念一动,我明白了,原来是怕我为难清扬,想着法子来给我提个醒。她自嘲地一笑,说:“既然他有这份孝心,哀家总不好拂了他的美意,走吧。”
庄和宫里,只剩下清扬,她也乐得自在,一个人呆在后院,替太后修饰花草。她全神贯注培土,全然不觉有人进来,直到花盆边出现一席裙摆,方才抬起头来。
林皇后,正笑嘻嘻地望着她。
香儿,妹妹,清扬躬身行礼:“皇后娘娘。”
林皇后在石凳上坐下,悠然说道:“清妃,见到皇后,你好象应该行大礼吧?!”
清扬愣了一下,缓缓拜下,叩头。
林皇后嘴角轻扬,愉悦地说:“好,可以敬茶了。”
宫女递上茶杯,清扬端了,高举过头顶,恭声道:“请皇后娘娘用茶。”
“哀家原以为你是个超凡脱俗之人,想不到进了宫,也一样是卑躬屈膝。”林皇后并不接茶,在鼻腔里轻哼一声:“哀家好心送信给你,却原是表错了情,以为你真是不愿进宫,搞了半天,还是中了你的圈套,上了你的当。”
清扬闻言,眉头一皱,她说话,怎么如此尖酸刻薄?!不由抬头看她一眼,正碰上她嘲讽的目光。清扬垂下眼帘,盯着地上,依旧举着茶,没有表情。
“皇上到底看上了你什么,依哀家看,除了这张脸生得狐媚,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还成天穿着白衣服,标榜自己有多清高多纯洁,见了皇上一样骨头发软。”林皇后不依不饶,冷言讥讽她:“皇上怎么半个月都没有召唤你啊,可怜啊,红颜未老恩先断,不过,好歹也尝过做妃子的滋味了,很爽吧?”她阴阴地笑起来,身子前倾,探手扣起清扬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叫你跟哀家争!”劈手夺过清扬手里的茶,对她身上一泼,反手就是一耳光甩过去,将清扬打倒在地:“别以为住在庄和宫,哀家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你记住,哀家才是皇后!”
林皇后恨恨地说道:“叫你给哀家敬茶,你却把茶给泼了,如此无礼!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罚你顶水,跪三个时辰!”
宫女端来一碗满满的水,放在托盘里,让清扬将手高举过头顶,伸直,托着。
林皇后悠然一笑:“念你初犯,也不重罚,你要记住,不能将水洒出来,否则再加跪三个时辰。”言毕翩然而去。
哼,今天先给你一个小小的表示,希望你今后乖一点,不要惹哀家生气。
孝慈宫工地,皇上带着庞太后转了一圈,问道:“母后觉得怎么样?”
庞太后淡淡地说:“国库虽然丰厚,还是节俭一点好。”
皇上似乎没有听见,自话自说:“朕希望能早日竣工,母后能尽快搬过来。”
庞太后黯然,心中明白,接走清扬,儿子虽然当时没有反对,半个多月来也没有任何表示,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