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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那认真追究的样子象一个孩子,逗得江惠如笑了起来,说:“你俩啊,就为这几句话斗嘴顶牛吗?瞎开玩笑,用不着这样啊!”
那赖皮稀本来是尴尬着的,听她这么着有缓和的余地。她这句话确实把二爷心中的追究的认真事变成了一桩马糊事,立即喜笑颜开的样子,附和着江惠如,又有点央求地看着二爷说:“侄媳说的对,刚才是开玩笑嘛!开玩笑!开开玩笑不行吗?二爷,你说对不对?”
二爷还是不满而恼恨恨地:“对,对什么呀?对你个屁!”
赖皮稀还想着二爷对他糊糊涂涂的评价,感觉自己委屈,可他看到二爷揪着他刚才的话不放了,于是抬出那事来揶揄着对付他,说:
“肯定对!二爷,你说我,我也说了你,咱们俩的话啊,咱们俩的事啊,就谁也不用计较,你心里不用生气,我心里也不用恼,我看就这么扯平了。”
“扯平?狗屁!”二爷拍拍屁股,这一次可真的要走了,“哪有你那么说话的?什么嫂子和小叔亲,亲死你们,什么合穿一条裤子,有你那么说话的吗?能扯平吗?真是笑话!你这个赖皮稀,嘴里吃屎了,我就说了一句你糊糊涂涂,你就这样报复么?真不象话!”
他的脸上是一副义正严词的得理样子,还有点受屈。
赖皮稀嘿嘿笑了,感觉自己说的也有点过份,看着二爷不好意思地说:“二爷,你看,我说那话,也是被你逼的嘛!”
“什么逼的!呸!”二爷哭笑不得唾他一口,“那有你怎么说话的呢?”
二爷一口唾沫飞了过来;那赖皮稀用手把头一挡,嘿嘿笑成一团,喘成一团,而后又逃之夭夭了:“二爷,说好了的,咱们啊扯平了!”
“扯平你的屁!”二爷骂着骂着也笑了,无奈的,还带着被气乐的感觉。
看着远去的二个人,江惠如笑弯了腰。
“二爷,你们这儿的人,真逗。”江惠如笑得喘着气说。
天刚麻麻亮,枝上的鸟雀就开始雀噪,江惠如就在啾啁作响的聒噪声中起床了。
其实,她不起床也不行,她肚子里的孩子弄得她难受,她躺在床上横躺侧躺就是睡不舒服。
虽然她轻手轻脚的,但还是把蔚槐惊醒了,他睁了一下眼,又闭上眼问她:“起这么早干么,多睡一会儿嘛!”
江惠如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睡你的。”说完;穿好衣服走出去了。
打开院门来到大街上,江惠如却发现自己起的还是不够早,因为高梁奶已经在街道上锻炼身体了。
高梁奶锻炼身体既入神又专注,全然没发现什么大活人出来似的,看到江惠如出来还不吭声儿。
高梁奶伸伸胳膊弯弯腰,然后又一撇一撇来回走着。她那动作,说军人拨军步吧,不象;象锻炼身体身体吧,她那动作又僵又硬,却没有一点柔和样。
但她一个人炼得却极其认真,别人看了却觉滑稽。
高梁奶撇的样子也很特别,撇过去,要好久才能收回来,使人想到那个词:僵尸。
而且,江惠如发现,这个高梁奶每次到了好家驴家的煤堆前才撇,那样子,象看煤堆又象掩饰着什么。
那时村里,不象城里人会养身,村里人一大早都会到地里忙活作务庄稼,在田间地头,很少有锻炼身体的人。
江惠如看着高梁奶那样锻炼身体,觉着怪有趣,不好意思打扰那高梁奶,高梁奶也不愿搭理她。。
江惠如站在大槐树下正看着,心里兀自叽叽咕咕好笑着,却听门道里咳嗽一声,出来一个人,对着高梁奶的身影说:“老婆子,又鬼抽筋了?”
江惠如一看是丑妮婶,笑笑,赶紧和她打招呼,说:“婶,早啊!”
丑妮婶对她笑笑,又朝高梁奶呶呶嘴,说:“老婆子,每天早上鬼抽筋啊!怎么一天也不误!我起了五个大早,你就五天鬼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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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这话说的。
高梁奶听了,一点儿也不恼,回过身来却嘿嘿笑了,低声说:“你妈才鬼抽筋。”
说着,继续鬼抽筋,从容不迫的样子,好象这片天是她的,这片地也是她的,而她在这片天地里想怎么鬼抽筋就怎么鬼抽筋。。
高梁奶鬼抽筋完了,又莫明其妙地收起街道上的烂柴朽棍,把它们收拢成一堆,看着它们,不知为何,她摆动一下脑袋,说:“正好生火。”
说完,在别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径自蹒跚着去了,其实;说高梁奶蹒跚也不对;高梁奶的脚步很稳健;只是走路有点向一边倒罢了。
“准备给你家的硬好汉做饭?”丑妮婶看高梁奶不吭声,只好寻着话问那高梁奶,高梁奶却象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
看着远去的高梁奶,丑妮婶笑了,说:“把硬老婆也给惹不高兴了,呵呵,又没好话了。”说着问那江惠如,“你起的这么早也是锻炼身体么?”
“不是。”江惠如轻轻地说。
丑妮婶看她怯生生,文静静的,还要问什么,却用鼻子一吸,哎呀一声大叫,直叫饭糊了,不打招呼就跑回去了。
江惠如从外面晃荡回来,才打开窗户,就看到西院那边浓烟滚滚。
好家伙,那浓烟一股一股往上翻着,把东院的天空遮着不算,那烟,还张牙舞爪着,借着东风势如破竹般掩杀过来。
江惠如只好把打开的窗户又重新关上了。
她被浓烟熏得打了几人喷嚏,阿嚏!阿嚏!
“这事怎么搞得!”江惠如吸溜着鼻子,有一股浓浓的烟火味直冲鼻孔。
她踮起脚望望西院,虽看不到什么,但她知道高梁奶的厨房低矮,那西院里肯定呛得更是喷嚏连连。
果然,二爷dui的喷嚏很响很亮地悠了过来。
“阿嚏!阿嚏!嚏!”
“阿嚏!阿嚏!嚏!”
二爷的那个驴响鼻在这巴掌大的天幕上空,和着那浓烟滚滚出奇地响着,一阵一阵,一股一股,那噪音的贝分也是不小的。
二爷一连打了三十个喷嚏还没有停歇下来,他那样子,似乎骑上一匹脱缰而又疯狂的野马,不由他性儿了。
终于,他打喷嚏打得没有了那份内有的胸力,眼泪巴巴而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对高梁奶说:“大嫂,你的那烟也太浓了,能不能阿嚏!能不能拉点阿嚏!好炭呢!图省几个钱阿嚏!”
高梁奶也被烟火熏得眼泪巴巴,她打了几个喷嚏,简捷地说:“就好。”
说着抹一把脸,脸上黑乎乎的,提着炭盆出去了。
二爷喷嚏连连着,又急渣渣着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阿嚏着去了。
高梁奶站在好叫驴煤堆上拣炭时,恰遇江惠如出来倒垃圾。
高梁奶的眼里象没有看见人似的,一块一块拣着那炭放到盆里,自言自语着说:“火灭了,正好用炭。”
正这样说着,好家驴那个院子里的“六月鲜”也出来了,她看高梁奶又那样寻寻搜搜着什么,高梁奶的毛病她是知晓的,所以她朝高梁奶撇撇嘴,一点轻蔑浮在她那丰韵已失但仍不失当年丰彩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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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天乱抓挖!”六月鲜笑话她。
乱抓挖可不是一个好听的词儿。
高梁奶不爱听这个,她黑着那张沟壑纵横的黑脸,不服气地揭六月鲜的根底儿,却又不指名道姓,就是那种指桑骂槐的说法,她说:“我抓挖,还没乱抓挖男人呢!?”
六月鲜听了,在她的心眼儿里以为是说她,村里人谁不知她和那个叫任鹤明的好事?只是大家当做六月鲜的面不好意思说罢了。
但别人不说,并不意味着她高梁奶也不敢说。
也难怪,这件风流韵事可是妇孺皆知无人不晓的啊!
六月鲜听高梁奶这样说话,她的脸霎然变色,一变色就失去了脾性,话里就带了没好气的意味,她说:“石头家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给我说清楚点,谁乱抓挖男人?”
高梁奶说完了才觉自己说的不妥,但又无法解释。有些事能解释,有些事是不能解释的,越解释越是涂鸦。她听了六月鲜的质问,愣了愣,想想,自己还是有点气燥了,但谁让六月鲜揭自己的短儿呢!
说出的话就象扑出去的水,高梁奶深知,她再有多大的本事也无法挽回那些气头上的失言,只能悔恨自己的嘴说话太寸了。她面对六月鲜的质问,想迷迷糊糊蒙混过关,于是她嘿嘿笑了,脸上是一副装聋作哑的样儿:“你这个人,也是,我说我没乱抓挖男人,有什么不对的?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不能说别人,说说自己并不妨着障着谁。”
六月鲜是一个心里极细的人,听了还是觉着不对味儿,就紧追不放地反驳他,想挽回自己的一点尊严,说:“你是迷糊三岁的孩子呢!你以为我听不懂吗?”
高梁奶想不到六月鲜和她较起真来,心里不高兴了,但高梁奶的说话机智还是比别人高胜许多的,于是高梁奶又说:
“听不懂就不要听,我也没让你听。”她说着还擦擦脸,不想一下擦成一个包公脸,一道黑来一道黄,底纹泛滥难看的厉害。
其实,高梁奶那一股汗水和被一阵烟雾熏成的地图似的黑脸本来就滑稽,这么一擦显得更滑稽了。
“你这是说话呢,还是放屁?”六月鲜本来就脾气不好,听出高梁奶的味儿就更气恼了,只见她的胸脯起伏着,那胸膛里好象正酝酿着一阵气股股的风雷,随着情形就要爆炸,就要掩过来冲过来。
高梁奶一看势头不对,自己是软和惯了的一个人,但又不甘心那六月鲜咄咄逼人的气势,于是这样说:“你说我是说话就是说话,你说放屁就是放屁。”
高梁奶狡黠地说着,拾起炭盆,象小偷似的溜走了。
这时的二爷dui跟在高梁奶的后面,阿嚏阿嚏一个喷嚏连着一个喷嚏打着,听高梁奶这翻解释,不由逗得失声要大笑。但两股气儿使一心窍,一笑,却又岔气了。
这下,弄得他更是不得了,那要命的咳嗽又上来了。
一霎时,他成了一个又打喷嚏又咳嗽连连的人。
但他听她俩这样拌嘴,还想打劝几句。他摆了一下手,吭吭半天,抬起头想说什么:“你们别争扯”
别人等他下文,他却阿嚏一声,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看这事闹的。
这下,二爷dui不该来的又都来了,眼泪巴巴,眼睛红红的,打着喷嚏咳嗽连连,他的毛病都勾出来了。
范冬花打着呵欠走出来,象昨夜没睡似的,没精打彩着,慵慵懒散着,她看到儿媳妇也在大槐树下,没说什么,随口却说:“今儿早上,早饭还没做呢!”
江惠如看婆母过来了,心里就无由得生出一些怯意,悄悄看了她一眼,赶紧抽身,说:“妈,我已煮好饭了,我再做一点干饭。”说完,进院了。
范冬花鼻子里哼了一声,再没有多的话语,只是斜斜地看了她一眼。自从这个儿媳妇娶进家门,范冬花向来没有主动和儿媳妇说话的习惯,虽然媳妇当面也是叫她妈妈妈的。
媳妇江惠如也象知晓她在范冬花心中的地位,一般也不大吭声,所以她偷偷地看了范冬花一眼,自个儿悄无声息进院忙去了。
范冬花站在那儿左顾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