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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和范冬花她们这样说着时,丑妮婶和石头大爷端着碗恰巧坐在门外的石桌上,恰巧听到她俩的对话。丑妮婶调笑道:“他们蔚家没德,要不,连个儿子都没有。我看啊,祖上血脉里就是缺人丁的命,只生丫子没儿,是不是老祖宗没积了阴德才会这样。”
可是她的话一出口,那石头大爷就不依了。
石头大爷是最敬重祖宗最讲究追根溯源的,不允许别人说蔚家的祖宗这种坏话,对于他来说,她们这样说他的祖宗就等于污辱他的祖宗,也等于污辱自己,祖宗毕竟是自己的根,于是他不乐意了,直戳戳地说:“什么话!都怨你们这些婆娘生不出儿来,倒要怪罪祖宗!”
丑妮婶说:“你不要不承认这个事实。你看啊,冬花家三个姑娘一个小子,子春家三个姑娘,子玉家二个姑娘,都是想养一个小子,也没机会的,我们家呢,也是二个姑娘一个小子。”
石头大爷反对她的话,她只有拿出一些事实来说话,以证实她的话没有水份,而且是完完全全正确。
女人和女人说话总比和男人说话又能沟通点,特别是在儿女家常上,家务事上,邻里为人上,所以丑妮婶一说,那范冬花也是有了同感。
丑妮婶没男人,而范冬花的男人在外,比没男人的日子强不了多少,只不过比丑妮婶要经济宽容一点,吃和喝不用那么和丑妮婶一样斤斤计较着。但省力不省心,男人和她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一见面就打架,就会闹个鸡犬不宁,闹得沸反盈天。
谈到蔚家祖宗的事儿,那范冬花厌屋及鸦自然要把一些不适的理由牵强附会要牵扯进来。
范冬花喝了一口稀饭,又说:“子冬家也是二个姑娘没有小子的。蔚家缺少男的,人丁不旺。”
听几个蔚家媳妇这么说着,石头大爷叹口气,端着饭从外面石桌前颤颤魏魏走进来,他的后面跟着那个赖皮稀。
赖皮稀走路拖拖踏踏的,好象失去了老婆没了儿女,他越发不精干了。
但赖皮稀对什么事儿也敏感,对什么事也好象感兴趣,他一进门就问石头大爷:“硬老汉,你家子春是不是被公家拘留了?”
其实好事不出门,坏事出千里。那坏事不说不问倒也罢了,问出来说出来倒又不合时宜。
石头大爷很尴尬,叹口气,没回答他,却抬头看看那棵水桶粗的槐树,深有感慨地说:“站在这儿,真是愧对老祖宗啊!”
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大家都是心里沉沉的。
硬老汉石头大爷心事重重的,接着又说:“我们家子春,被人家拘留了,都是那计划生育害得,三个丫丫没一个带把的,真是愧对老祖宗了。”
老头子不记挂儿子被拘留,倒记挂没带把的。
瞧这话说的。
赖皮稀却嘿嘿地笑了:你们这些老的,就记着这根啊祖宗啊,都翻了多少辈了,还这样不忘先祖先宗。
石头大爷说:“你这小子,不是说废话么?你要忘了老祖宗,你老子会揍扁你屁股。”
赖皮稀说:“想让我爹揍,他也揍不上了,他老人家入土为安了。想想,我还是愧对我爹,五十几岁的人了,我却活得还不如他,连个老婆都留不住,你看这日子过得”
他伤感地说,几个蔚家媳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同情地看着神情萎靡的赖皮稀,一时都便没有了言语。
石头大爷看他说得把气氛都沉闷,就把话扯开了,不说子春的事,也不说赖皮稀的事,却说:“咱们不谈那些不痛快的事,咱们说说祖宗的事。”
蔚槐说:“我活这么大,你还别说,真得不知老祖宗是那一个。”
子玉说:“我也是。想想,我们都愧对老祖宗。”
子玉媳妇小鱼儿听了,说:“今日石头伯在,正好给我们讲讲。”
赖皮稀说:“老人家,这儿数你年纪大,那就说说咱们的祖宗,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吧?”
瞧这赖皮稀说的!他不说从哪里来的,偏要说那蹦出来。
江惠如却笑了,说:“你们都成孙猴子的子孙了,一个一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敢情蔚家的先人也是石头记里的孙猴子?”
那丑妮婶听江惠如说石头,那硬老汉石头大爷又在跟前,就开玩笑说:“侄媳妇啊,你可不敢说石头,你石头大爷就是你跟前,你石头石头的说什么哪!那是你的长辈呢!旧时要掌嘴!”
蔚环看她这样说自己的嫂子,就凑上一嘴,说丑妮婶道:“婶儿,我发现你啊,更是不讲理的一个人,你干么老唤大爷硬老汉硬老汉的,赶明儿让石头大爷掌你的嘴!”
“为什么啊?”
“因为你也该唤大爷啊!他比你老!”
丑妮婶却哂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我叫他大爷,那就乱了辈份了。他和我一辈,我干么叫大爷?叫大爷是你们的事,不叫大爷是我的事,我干么跟着你们搅混水?”
214。…215
丑妮婶双眼皮,瓜子脸,有一副苗条的身材,虽已四十出头,但长得很漂亮,整个人精精干干,风姿绰约,因为她是一个寡妇,追她的光棍一打一打的;还有一些有妇之夫也觊觎她,总想和她套近乎献殷勤,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是看不上人家,谈一个黄一个,没有一个能合她心可她意的。石头大爷管惯了媒,听说最近又要给她管媒说客了。
子玉在一边听了丑妮婶的话,知道那丑妮婶没男人野惯了,不仅心野,而且嘴也野得没人招架,他也是跟了石头大爷那敬祖宗犹如敬神的思想,所以听了丑妮婶和范冬花他们的一些话,打心眼里不是滋味。心想,你们不也是蔚家的媳妇么?干么老是不跟爷儿们一个想法,倒要没规没矩要这样,没大没小成这样?
那子玉有了这个想法,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有点教训他们的意思,他说那丑妮婶:“你不要那么说么!你不叫人家大爷,总该叫哥吧!你干么老叫硬老汉硬老汉的,你不怕大家笑话你么?”
丑妮婶一点也不计较别人这样质问她,她笑呵呵地说:“不怕,怕了我就不说。现在,我家男人没了,蔚家只有我半份子,我和你们蔚家的祖宗是没关系的,他们没有生我,我也认不得他们那蔚家的祖宗也是你们的祖宗,跟我有关系就成了笑话,我可不姓蔚。”
赖皮稀听了,用别样的眼光看着她,又说:“大家别因为什么祖宗不祖宗说了?我觉着也是,儿子和媳妇就是不一样,儿子们就象那槐树的树根儿,出生在那儿扎在那儿,那儿就是家。那象女人们,象那个蒲公英,象柳毛儿,风儿一刮四处为家都是没根的主儿,一个一个没根的,跟女人说祖宗的事不是扯淡么?”
子玉说听完赖皮稀的这翻宏论,对赖皮稀刮目相看了,而且对丑妮婶却不肯放过,揶揄她道:“丑妮婶啊,你不姓蔚,但那你可以申明一下,你不是蔚家的媳妇,你看咱们村的那个人信?”
丑妮婶说:“我是媳妇,但我跟蔚姓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我姓牛,不姓蔚。”
石头大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你不要把话说早了,说得那么死,你要是再成了蔚家的媳妇呢?”
“不可能。”
赖皮稀听丑怩婶说出“不可能”有点忧心地看了看那石头大爷。
石头大爷用一种神秘的眼光看着丑妮婶,连饭也不吃了,后来又若有所思地说:“丑妮啊,其实,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怪可怜的,我看你啊,是迟早的事”
赖皮稀听了,好象有点发窘,支吾着那石头大爷,说:“石头哥,别磨叽娘儿们的事了,你刚才不是要说祖宗的事么?你说说吧?”
硬老汉意外地看着他,好象看着一个稀罕的玩艺儿,诡秘地说:“你不是不在乎祖宗么?怎么又要听了?”
赖皮稀心里有事,因为最近石头大爷在给他牵线说媒,红绳的一头是他,另一头却是丑妮婶,为此,他感到有点不自在,所以他把女人们说的话找茬打断了,说:“坐在大槐树下,听听祖宗们在这片地儿的事,也能消谴消谴,要不,我们也不长见识,知道一点总比不知道的好。”
大家不知究里,听了就都催那石头大爷,石头大爷朝赖皮稀笑笑,便“吭”的一声清清嗓子说:“那我就说了。”
“咱们蔚家的祖宗,据说祖藉在山西洪桐大槐树,祖师爷是明朝后期迁移到此地的,明朝不是发生过十八次大移民么?祖宗来到这儿,看到这儿山清水秀,有山可倚,有水可傍,于是便携妻带儿来此地繁衍定居。到现在,咱蔚家已有二十一代。”
老头子年青时读过什么之乎者也的一类书,所以,说起来也是有板有眼,文理成章的。
“那时,这儿,相传我们的祖先最先来本村落户的是白、李两姓人家啊,当时这里仍是荒草连天,人迹杳无的水洼盆地。由于条件呢,太局限了,我们蔚家的老祖宗只能开辟荒地,按季施种,过着简单而原始的生活,就是咱们常说的土中刨食的。当时,气候也恶劣着呢,所种作物不是受河淹之灾就是受干旱之难。”
石头大爷侃侃而谈,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沉浸在石头大爷所讲的故事片中。
“那时,大家都没甚文化。蔚家所有的庄户人整年辗转在田间、地头却填不饱肚皮,他们认为这是众神不高兴,让天地,水、三官降孽于他们所至,于是呢,我们的祖先便开始一个铜子一个铜子地攒钱,准备给三官盖新庙,盖乐台让众神能够逍遥自在,让他们坐在哪儿随意就可以享受到人们烟、酒、猪、羊、纸钱等的供奉,和看戏寻乐的精神佳境。这种心愿呢,很快得到后辈的赞许和拥护。”
“所以,那个村子西头的三官庙和村子东头乐台就准备选址了。”
大家都沉浸在石头大爷的回忆和叙述中,石头大爷听大家这样专注地听他讲,扒了几口饭,很快吃完了,清清嗓门。
后来,就又把碗丢一边了。
蔚彩想想村里那破旧的乐台和三官庙,就插话问他:“大爷,你说,咱村里的三官庙和乐台盖起多少年了?”
石头大爷掐指在那儿算算,搔搔花白的头发,说:“这个,恐怕有三百年了吧!”
蔚环什么也不知晓,却还要插上一嘴,问:“你怎么知道的?那乐台和三官庙里没刻着字啊!”
石头大爷有点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说:“我推算来着。”
蔚霞赞叹地说:“乖乖!大爷什么都知道。”
“其实,大爷就知道这么点事儿。”石头大爷说:
说着,老头清清嗓门又继续说下去:
“后来,随着日子的流逝,来此定居的外地人逐年增加。为了能有风调雨顺的丰收年,为了后代们能安居乐业一代代生息下去,祖宗们在年老者的倡导下,让风水先生测选了乐台和三官庙的地址,然后捐钱,无钱者出力,建起了乐台和三官庙,以此了却许多年老人心愿。以后,逢年过节,唱戏闹红火时,远方亲朋,外地商人闻讯都来看戏或摆摊,再加上本村的各种店铺,在沿乐台到三官庙间形成了一条铺挨铺的商业街。”
蔚槐却不甚不解的样儿,说:“商业街?我们村里哪里有什么商业街?连商业铺也是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