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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轻寒尚未完全被魔魇吞噬心智,仍旧保持着一丝清明的他深知再这么下去势必会伤到缦舞,即便不是他的本意,但若再撑个一个片刻,就算是他自己也可能无法继续控制自己的行为。
轻寒一把将缦舞推开,几乎是用嘶吼对着她道:“不要靠近我!不想被伤到就离我远点!”他自知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丧失理智,倘若真的因此害得缦舞受伤或是有什么更为不堪设想的后果,他必然不能原谅自己。
诚然轻寒这也是为了不让缦舞因自己受了伤害,可这样的说法怎么可能让缦舞收手?看着自己的最重视的人饱经痛苦挣扎,缦舞无法保持镇定无动于衷。
再不能看着轻寒这样受尽煎熬痛苦下去,缦舞灵机一动,想来也只能先这样拖上一拖了。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飞快掏出其中一根拈于指尖,从背后忽地上前,银针径直扎进轻寒枕骨下方的风池穴。几乎同时,轻寒的身子一软,倒在了桌面上,不省人事。
缦舞拔出银针并将其再度收好,叹息一声,望向总算安静下来的轻寒,暂时松了口气。
虽说这只不过是缓兵之计,但好歹能让他暂时昏睡过去,不至于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轻寒拖到床榻上,给他脱了靴子躺好,缦舞一下泄了气似的往床缘一坐,面对他安详的睡颜,一时间百感交集。
此人毕竟是养育了自己整整十年的师父,教她习武,教她识字,如父亦如友,如亲亦如缦舞的脸颊爬上一抹绯红,同自己的师父发生了那样亲密的关系,是她一直都在刻意回避的事实,然而每每想来,都不能够保持平常心态。
就是这样的轻寒,眼睁睁看着他堕入魔道,被魔性侵蚀意志,她果真能够做得到么?
暗自思忖了一番之后,缦舞终于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世上,大约也就只有自己的义父华扁鹊能够有法子救轻寒了吧。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缦舞立刻兴奋得从床上蹦了起来,决意即刻动身前往空音谷。
隔了这么些时日,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要回去那儿了。眼前浮现起空音谷内郁郁葱葱的景致,还有华扁鹊为老不尊的老不修样儿,缦舞的眼里浮起难得笑意。
择日不如撞日,她一下定决心,便立即付诸行动,草草收拾了行囊就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时,缦舞还是忍不住回过身去深深望了眼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轻寒,不舍归不舍,她还是必须要去的。
再无片刻犹豫,她背身离去。
方出了明月城。缦舞竟见到凤珝已在外头候着自己,此刻的他已然重新带上面具,恢复了明月城城主南风的身份。
“你怎么在这儿?”缦舞很是惊奇。
凤珝嘴角噙着一抹笑容,随意耸了耸肩,道:“我为何不能在这儿?”
缦舞的嘴角抽了一抽,勉强按捺下白他一眼的冲动,耐声说道:“现在没工夫和你瞎耗,我要离开一段时日。师父就拜托你照顾了。”
凤珝叫住话才说完就急急忙忙走人的缦舞,“你就这么走着去空音谷?”
“你知道我要去空音谷?”缦舞更为讶异。
凤珝笑笑,吹了声口哨,不时便有一匹骏马飞奔至他身边。他拍了拍马脖子,转而又对缦舞说道:“还是骑马去更快一些吧,嗯?”
隔着冰冷的面具,缦舞亦能看见凤珝眼底止不住的柔情笑意,诸多言语在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出口的,却只剩下了不咸不淡的“多谢”二字。
凤珝眼巴巴看着缦舞翻身上马扬长而去,目送她走远之后,忽然开口唤了声:“休宁。”
金银妖瞳的男子瞬时出现在他身后,垂手静等着他的指令。
“你暗中跟着她,好好保护她别受了伤害。”凤珝头也不回,只注视着那个早已远去消失不见的身影。
休宁面无表情,短促而有力地应了句:“是,主子。”一转身,再次消失不见,就同他的出现一般。
快马扬鞭,一路马不停蹄地往空音谷赶,行到山间小路之时,忽闻前方似有异动,缦舞警觉地收紧缰绳,不由放慢了步调,眯起眼来往前方仔细张望。
凑近了些后才发现,一伙五大三粗手持刀刃的汉子,正将一名书生打扮的文弱男子团团围住困在道路中央。不用问都知道,这必是山贼在那儿打家劫舍呢。
缦舞本无意淌这趟浑水,怎奈山路狭窄,贼人虽说为数不多,可他们六个山贼加一个书生,愣是把这本就不宽敞的路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对此时的缦舞而言,哪里容得他们这样挡住去路耽误了她救人的时间。于是,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袖中梅花镖“嗖嗖”飞出,径直射穿了三名贼人的肩膀。只听得他们“嗷嗷”哀嚎,在地上滚做一团。
另外几个山贼见有人来坏了自己的好事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头一看,见竟是个女子,不禁往地上的同伴啐了一口,“呸,真没用。臭娘们儿,赶来坏老子的事儿,今儿老子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三人挥舞起手中刀刃,径直砍向缦舞。
缦舞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眼看着山贼愈发靠近,她忽地冷笑一声,两腿用力一蹬飞身下马,跃入贼人之间。长剑挥舞仿若遍地莲花盛放,剑影绰绰,闪得对方几乎迷花了眼眸。
趁着山贼眼花之际,缦舞倏地刺出一剑,没入贼人股中三寸,顺势左腿向后飞踢,将后头一人的下巴都踢得险些脱臼。
当她的眼神落在余下最后一名贼人身上时,那人俨然被震慑住,手里的大刀咣当一声坠地,两腿一软匍匐到地上,一个劲儿地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缦舞冷冷扫他一眼,“不自量力。”回身复又上马。
将将准备离去,从方才起就一直站在路边看着缦舞上演这场“美女救书生”好戏的年轻书生,疾步上前来到马下,向缦舞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抱拳道:“感谢姑娘救命之恩。”
这等小事缦舞怎会置于心上,她冲他莞尔一笑,便狠狠拍了下马屁股,马儿长啸一声,撒开蹄子飞奔了出去。
书生在后头大声喊着:“姑娘留步!在下还未知晓姑娘姓名!日后何以报答!”
缦舞并未减慢步速,一面策马飞奔,一面又回过头来高声回了句:“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后会有期!”
当声音散尽,一人一骑已然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山石碧翠之间。
“空音谷。”
缦舞翻身下马,手握缰绳将马儿牵了进去。
甫一进了空音谷,缦舞立马抓着个里头的熟人,忙不迭地问道:“我义父现在何处?”
那人一见是缦舞回来,乐得合不拢嘴,“缦舞姑娘你可算回来了。谷主外出云游,谷里正愁着没人当家做主呢。”
仿佛被一道落地惊雷劈中,缦舞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下炸开,愣了半晌才重复回问了声:“什么?外出云游?”
《凌烟乱》苏窨 ˇ遍寻良医辗转各地ˇ
缦舞几乎有种想要一头撞死在廊柱上的冲动,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儿,自己才要来找人,人却出去了。这算是天要亡谁呢。
见缦舞一脸的焦急神态,谷中人好心提醒了她一声:“谷主是今早辰时将将离开的,并未骑马或坐车,依谷主自己所说,是往南边儿去了。”
辰时方才离开?那就是说如今快马去追应当能够赶得上才是。
“多谢了。”缦舞不再迟疑,当机立断立刻再度翻身上马,马鞭一扬便迅速冲了出去。要说还真得感谢凤珝,替她备下了这匹好马,速度快,耐力又好。碰上在驿站随意购置的马儿,恐怕此时早已趴下了。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缦舞两腿紧紧夹住马肚子,心急火燎地往南边奔走。这种时候她已然顾不上自己连续赶了这么久的路,从脖子到脚踝统统都是又酸又麻,只要能够早日找到华扁鹊,带回去救治轻寒,哪怕要废了她自己这身武功她也是心甘情愿。
缦舞暗暗思忖了一番,倘若华扁鹊是早间才走的,又无马匹代步,那此时应当不会走的太远才是。。
再加之眼看着暮色渐沉,他一个人通常不会夜间赶路,那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在这条路直通的最近的城镇落脚休息。
回忆了一番此处地形,缦舞霍然想起了,离这儿最近的不正是南溟么。想来距离上次去到南溟倒也并未隔开多久,这不,居然又要再去一趟了。
总算赶在了太阳落山之前到达南溟,南溟城一如往常,人声鼎沸,往来商旅不断,大街上到处是来来回回的人。
顾不得休息赏景,缦舞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到城中各个客栈,依次询问查找华扁鹊的踪迹。
要找华扁鹊其实并不十分困难,只能说他的模样太过惹眼,白发须眉,仙风道骨,活了一大把年纪了看上去仍是精神十足的样子。
基本上偌大的南溟城里应当不会出现第二个这样的人。更何况又是只身出行的老者呢。
“小哥,敢问你们店里今儿有没有个看上去八九十岁的老者来投宿?”
“八九十岁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一个,看着挺有精神气儿的老先生,约莫一个时辰前来投宿的。”
直到寻到了第七间客栈的时候,缦舞终于得到了华扁鹊的线索,这可把她给高兴坏了。抓着店小二的胳膊一个劲儿地猛摇,“小哥可否告诉我,那位老先生现在哪个房?”
店小二被摇得眼冒金星,神志倒还挺清楚,回答道:“天子三号房。不过,半个时辰之前他就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缦舞这才松了手,只听“扑通”一声,被晃晕了的店小二直接倒到了地上,嘴里险些吐出白沫儿来。
可缦舞丝毫没有顾及到那悲催的店小二,心里早开始盘算起了自己的事情来。
南溟城说大不大,说小也并不小。要是她冒冒失失跑出去满大街寻,估计还没找着华扁鹊就先把自己给累得半死了。
眼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守株待兔这一招了吧。
一面这么想着,缦舞一面挑了个内堂的位子,不起眼,却也视野开阔,门口一有个风吹草动都能够尽收眼底。
随即又让店小二备了些酒菜,如此一来,既能填饱肚子歇歇累了几天的腿脚,还能随时关注着华扁鹊何时回来。
缦舞随意送了颗花生进嘴里,两眼目不斜视地关注着门口的一举一动。
坐在那毫不起眼的大堂一隅,一面吃着饭食,一面关注动向。好一会儿了,却还是不见华扁鹊回来。
这厢没能等到华扁鹊,那一边儿大堂另一侧倒是传来了些骚动。叮铃桄榔一阵砸家伙的声响,稍间还伴着男子吵嚷的声音。
许是等人时最容易闷得发慌,缦舞好奇地探头往骚动来源处张望了一下,这不张望还好,一张望可就傻了眼。
那不是自己在山路上救下的书生吗?怎的也能在南溟遇到,还真是有缘。
“臭小子,看你穿得体体面面,没想到绣花枕头一包草!没钱,没钱你来我这儿吃什么饭!”
“抱歉掌柜的,要不然我先赊账赊着,明儿一早来就给你,你看如何?”
“赊账?哼,你当爷我傻呀,给你赊了赶明儿你人跑了我跟谁兑帐去!”
“在下说话从来很有诚信,说了会来还就必然会来。”
“你少跟我唧唧歪歪,告诉你!爷我这儿从来就没有赊账的理儿!你今儿要是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