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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烟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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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轻寒双眸微眯,阴鹜之色毫不遮掩地流露而出,冷声道:“是庄里的人。”
  内贼所为?缦舞首先否定了这个想法。凌烟山庄能够屹立江湖数年不倒,其中一半可归功于庄内的手下全都是精挑细选悉心栽培,他们的忠诚怕是能与死士相提并论。
  若不是内贼缦舞的注意力再一次落在凤瑶身上,这个女人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但,她实在想不出凤瑶有什么理由向轻寒下手。
  抬眼之际,发现轻寒眼底寒潭一篇,冰冷的眸光似是能将万物凝结。看他的样子,恐怕对下毒之人的身份早已有所料想了吧。
  “师父知道是谁下毒?”缦舞问。她急切地想要证实自己内心的猜测,凤瑶,究竟是不是凤瑶!
  谁知,轻寒只是淡淡摇头,也没言明知或不知。他轻轻阖上双眼,再不能让缦舞从他的眼里捕捉到蛛丝马迹。
  他是不信任自己么?缦舞的心里狠狠抽痛了一下。
  只是早已闭起双目的轻寒无法看见缦舞脸上浓重的忧伤。
  之后的数日,轻寒就像是从未中毒过一般,淡定从容地在山庄内外溜达,每日与一众掌门人商讨对付天绝门的对策。表面上一派波澜不惊,缦舞却隐隐看见了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波涛暗涌。
  回到凌烟山庄之后,缦舞时不时就会看见那些掌门人聚在一块儿,也不知在商议着什么,每每被缦舞撞见,立马调转风向说起一些诸如天气之类家长里短的闲话。
  当她缦舞三岁孩童么?若不是心里有鬼,作何如此虚假。
  遵从轻寒的意思,缦舞并未将他中毒的事情声张出去,就连得城七和嬿婉她都绝口不提,未免节外生枝,给轻寒煎药调理的担子也顺理成章地落在了缦舞肩上。
  她每日亲自下厨,屏退一干下人,花上好几个时辰替轻寒煎药,随后又端去轻寒的房里,看着药碗一点一点见底,知道被喝了个一干二净,复又拿着碗出去洗干净。
  一切都是这么自然而又有条不紊。
  直到这一日,缦舞照例煎好了药端去轻寒房里,方走近屋子,她敏锐地察觉到房间里有人,除了轻寒之外,尚有另一人的气息。
  她捧着药碗小心翼翼地凑到门后,屏息聆听里头的动静。
  “赤霄竟被他藏到了那个地方,哼,凤珝果然狡诈。”
  “主子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静观其变。”
  “那您身上的毒”
  “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夙翎之毒虽不会立刻伤及性命,但若是长此以往不能解毒,恐怕”
  “不碍事。”
  “”
  “好了,你先退下去吧,山庄里人多眼杂,不宜久留。行事多加小心。”
  “是,属下告退。”
  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缦舞侧着头在记忆中搜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房间里已是一阵寂静,看样子,那人已经离开。
  她在门口呆愣愣地傻站了一会儿,方才想起手里还端着拿来给轻寒喝的药,赶忙敛了敛情绪敲敲门踏进房门,波澜不惊的脸上似是什么都不曾听见一样。
  “师父,我把药端来了。”缦舞佯装无事人一般,心里却执念于“夙翎之毒”,难以释怀。
  轻寒坐在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缦舞走进来,霍地开口道:
  “你都听见了。”
  《凌烟乱》苏窨 ˇ悦君君不知ˇ
  “你都听见了。”
  轻寒小啜了一口杯中茶水,面色似水无波,清冷如月,冰冷的视线如同一道精芒,直直逼向毫无防备的缦舞。
  被这样的视线盯得浑身一颤,缦舞捧着药碗的手下意识抖了抖,药汁毫无预兆地洒到她的手背上,滚烫瞬间化为刺痛,在她手背上肆无忌惮地蔓延。
  缦舞吃痛地倒抽一口凉气,强忍着疼痛走到桌边将药碗放下,暗自松了口气,所幸没有洒掉太多。
  刚一放下碗,她的手腕倏地被轻寒握住,“怎么这样不小心。”轻寒的眉梢拧在一起,缦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背已是又红又肿,锥心似的痛楚一阵接着一阵。
  “还疼不疼?”轻寒一面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一面柔声问道。
  缦舞摇摇头。这药乃是轻寒多年私藏,即便是那些个大夫郎中也未必有着方子。凝胶状的药抹到手背上,沁凉之感很快盖过原有的灼热,沿着皮肤一直往下渗透进骨子里。
  表面的红肿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消退了下去,果真药效显著。
  暗自赞叹之余,缦舞偷眼瞧着为她上药的轻寒。
  素来沉黯的眼眸中,摇曳着隐约可见的心疼。心疼?轻寒也会露出这般表情么。缦舞回想起幼时,每每贪玩摔伤,师父总会如现在这般替她悉心上药。
  及笄之后,性情愈发沉静的缦舞,再未做出过年幼时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事儿来,自然也就再没有机会如此这般由着师父给她上药。
  时隔多年,缦舞恍惚间宛如回到了多年以前,自己犹是天真幼童的时代。
  只是,曾经的静好年华,早已在四季交叠间湮没于时光洪流之中。
  情深似景,景逝弃隅。
  “为何不松手?”缦舞心头一紧,却听轻寒继续道,“都洒到手上了,为何不将那药碗丢了。逞强,到头来还不是伤了自己。”
  轻寒的话听着似是责备,个中关切之意却是明明白白显露无疑,听得缦舞心里一暖。
  “若是都洒了,师父今儿就吃不上药了”这药是特意为了轻寒调配,一副药得煎上足足三个时辰,错过这一副,可不是得等到第二日了么。
  缦舞的头垂得低低,淡漠的表情里含着一丝委屈。
  又陷入了一阵静默,轻寒变态凝视着眼前这个默默不语的少女,霍地举起桌上药碗,仰头之际一饮成空。
  苦涩的药汁顺着喉管灌下,尽管药味浓烈呛鼻,轻寒照旧面不改色。几滴从嘴边逃脱的汤药,沿着唇角缓缓流下,溅落在他纤尘不染的衣衫上,晕开小小一圈深色印渍。
  而他并不在意,手一扬便将空碗随意地置于桌上,再不看它半眼。
  轻寒背过身收拾起方才拿出来的药品,一面将摊了一桌的瓶瓶罐罐往药箱里收,一面不紧不慢地开口:“方才你在门外都听见了。”
  这一回,缦舞的反应显然比先前轻微很多,心里纠结了一阵,盘算着该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但转念一想,既然轻寒都这样开口问了,必然已有十足把握,她再狡辩,又有何用。
  思及此,她懒懒地呼了口气,有些沮丧。
  从小到大,从没有什么事能够瞒得过师父,也不知她是该喜还是该忧。
  缦舞深深吸了口气,再一次抬起头时,眼中闪现的,是作为凌烟山庄风堂堂主应有的坚忍。
  “师父,为何一直不告诉我,你所中的是夙翎之毒?”
  所谓的夙翎之毒,乃是一种罕见的慢性毒,起初时其毒性较弱,隐于中毒者体内,随着时日流逝,毒性渐渐挥发出来,一点一点侵蚀中毒者的精魄,使其愈渐虚弱,若不能及时解毒,终将油尽灯枯。
  而夙翎的解药,唯有
  “说了也只能让你担心罢了。”轻寒总是如此清冷,清冷到,使得缦舞不由地怀疑起自己存在的价值。
  只能担心么。缦舞苦笑。又何尝不是如此,即便轻寒果真将自己身中夙翎之毒的真相讲予她听,结果,也未必两样。
  她能做什么?她能为他做些什么?连缦舞自己也不清楚。她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如今这般,默默转身,然后,离开。
  屋外忽然下起了雨,大雨滂沱,惊雷划破天际,闪电将昏暗的天幕撕碎,破碎天幕如同凋零夜花。雷鸣,即为她的哭泣。
  早春雷雨,空气中的湿冷仍是一刻不断地往骨子里钻,渐渐积聚漫高成溪的雨水,打湿了女子素衣飘摇的裙摆,贴在脚踝,冰冷刺骨。
  她赤着脚走近院子,任凭雨水发疯般的冲刷,雨中,她本就娇弱的身躯显得羸羸不盈一握,像是随时都会被雨水同化,化作满地涟漪消散不见。
  她紧闭双眸,耳边充斥着雨水磅礴之声,再听不见,再看不见。
  如果可以,她只希望大雨能够带走在她心头积压许久的忧悒,带走她心中那份无法割舍的思念。
  如果可以,是否可以放下十年来始终存在,却不应留下的痕迹。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君不知
  大雨没有带走缦舞心中的抑郁,只带走了她的意识。
  朦朦胧胧,似乎有人在唤她,“舞儿,舞儿”叠声呼唤,有些焦急,有些疼惜。
  回头的时候,一道坚毅挺拔的身影伫立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刚巧一步之遥。硕大的伞面遮挡住了那人的面容,缦舞唇边漾起一抹微笑,凄美如胜放的鸢尾。
  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美丽而又精致,可是易碎且易逝。
  谁人说,回眸一笑百媚生。
  怎奈这样的笑容并不属于他。
  城七眼看着缦舞将自己淋湿,回眸一笑之后,整个身子像是被抽光了所有气力,软软滑落,仿佛凋零的花瓣。
  他本能上前接住了她,油纸伞被无情弃到一旁,跌落在大雨滂沱之中。
  缦舞的身子无力地落在城七怀里,脸上胡乱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不得而知。
  城七将昏迷不醒的缦舞抱进屋子,他望着衣服全部湿透、浑身冰冷的缦舞,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伸手抵上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达给城七。
  好烫,发烧了。
  “师父”昏睡中的缦舞动了动唇,喃喃出声。
  城七眉心微蹩,拍了拍她的脸颊,“舞儿,舞儿。”
  可是,无论他唤她多少遍,缦舞仍是处在昏睡不醒的状态,嘴里不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额上的温度越发高了。城七不由地开始着急。再这么下去可不要越来越严重了。
  他在房里踯躅半晌,来回踱步直到他自己心里头都开始变得烦闷,终于咬咬牙,跑向了嬿婉的屋子。
  当不明所以的嬿婉被城七拖到屋子里时,甫一看见浑身湿透昏迷不醒的缦舞,立即明白过来,这丫头必然是淋了雨,烦闷未有消除,却是把自己的身子骨给折腾坏了。
  嬿婉把城七推出了门外,城七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嬿婉横他一眼:“我这不是要给舞儿换衣服么,总不能让她就这么一直穿着那身湿衣服吧,本来没病也得捂出病来了。”
  被嬿婉说得面上过不去,城七在不言语,悻悻推了出去。
  隔着门,城七的忧虑传达不进去,缦舞的情况也不得而知,这让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即便在她的眼里从未有他,即便对她而言他永远只是“师兄”,他认了。只要她能平安,他便不再多有奢求。
  不时,房门忽然打开,嬿婉擦着额上的汗走了出来。其实缦舞并不重,说她弱不禁风也不为过,只是陷入昏迷的人总会让人觉得死沉死沉,这不就是,嬿婉给她换下湿衣服,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费了好大的劲儿。
  她侧开身给城七让了条道儿,“进去看看吧,这丫头烧得不轻,你先照顾着,我去找大夫来。”
  “恩。”城七沉声应道。
  有些事总是难免,无论如何躲避,终究狭路相逢。
  就好像城七,看着轻寒同大夫一道踏进屋子,又能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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