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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伯爷被温家二爷一句话说得面红耳赤,嘴动了动到底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仇府虽不是什么世家,然也是百年前与高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勋贵,温府所谓书香门第也不过百年,他仇府何须巴结于温府?
可他常年在外带兵,府中全赖大、小廖氏打理,等他能留任京城之时,仇氏已经十一有二,两府交情已然不再一般。
恰那时当今愿意仇、温两府亲近,他才未加阻拦,令两家互有交好。然这与愿意与温府联姻却是另外一回事。
仇伯爷当初看中为自己女婿的却是自己手下一小将,虽年岁稍长,却有勇有谋,仅因投军打仗而耽误了婚事。
加之那户人家仅有三女一子,三女已各自出嫁,婆婆温和软弱,仇氏嫁过去便是当家作主,无人为难。
偏偏仇氏不愿,一心巴望着温家大郎,令他头痛不已。
如今仇氏因温家大郎即面临牢狱之灾,却不知那小将后娶得妻室,却是一妾也无,名下三子皆为妻室所出。
这与嘴里口口声声说着深爱仇氏,却是一房妾一房妾往屋里进的,还生出庶出子的温家大爷相比,简直就是天地之别。
温家老爷不喜仇氏勾引温家大爷,才造成如今的大错,将温府百年名声毁于一旦;仇伯爷更是憎恨温家大爷,仗才引诱仇氏,这才让仇氏走上邪路。
但这与公堂无关,便是温家老爷与仇伯爷皆官居二品,冯钧为公堂威严,也得出声呵斥。
“公堂重地,无关闲事避谈!”
冯钧一拍惊堂木,仇伯爷与温家二爷纷纷噤言,重新落座。
“仇氏,你虽认罪,言你为夺子谋害产妇。然其原因为何?如何与显家产妇相熟?如何诱骗她入别院?又如何为她接生?最终如何抛尸于野?”
便是认罪也不是那般好认的,为防有人顶罪,古来但凡命案,涉案者必将陈诉案发经过,时间、地点、人物,以辨别真伪。
三司会审更为谨慎,因此与地方命案有些许搪塞不同,定要一字一句皆从仇氏嘴中得出。
仇氏无奈,便是早年因此夜夜噩梦,如今也得将那噩梦撕扯开来,表与众人。
原来仇氏见温府竟娶了张氏,便觉得自己定有机会,只盼着温府太夫人将张氏弄死,她便好过门。
就是温家老爷嫌弃她乃落魄勋贵出身,然温家大爷乃是续娶莫不成还妄想高攀?
能娶她亦是温府的运道了。要知那时仇府所跟皇子,已离太子之位不过一步之远。
哪知张氏自被她陷害名誉尽失之后,却是处处小心翼翼起来,竟让温府太夫人无处着手,更是生下了温府宥娘。
虽温家大爷口口声声道他是被母所逼,不得不与张氏圆房,才诞下子嗣。
然仇氏心中却是如刀口滚过,心痛如绞。一边庆幸张氏生的不过是个女儿,另一边却怕了,若温家大爷就此因孩子与她一刀两断又该怎办?
等到张氏怀上第二胎时,那时太子位已定,乃是当今。
仇氏便觉得自己有了底气,又恐张氏生下嫡子,于温家地位更稳,因此多番试探于温家大爷。
奈何温家大爷竟真有看中张氏肚中孩子之意,直言若是产子,他便再不进张氏房。自此之后一心只与她在一起,便是弃官隐居远离京中亦成,与她直至白头偕老,儿孙成群。
仇氏被此言气急,与温家大爷大吵一回。
莫不是她千辛万苦与父母周旋,等来的便是温家大爷将她置为外室,她的儿女不仅毫无身份且还是最为下贱的外室子?
难道她千辛万苦与人携手算计张氏,便是为了成全她儿女双全,当她的探花夫人?
老天爷就这般不公平,见不得她好过?
从小,仇氏便知道自己将会嫁给温家大爷。温家太夫人这么说,她的母亲亦是这么说。
太夫人说温家大爷如何乖巧懂事又听话,她母亲说温家大爷风度翩翩才学极高又待她温柔体贴。
为此,她为了与温家大爷般配,琴棋书画,无一不学,持家勤俭无一不会,只为及笄之后嫁与心中的良人。
又哪知真等及笄之后,才知要嫁给温家大郎是这般的难。
之后两人再相见,她便温柔小意,又将温家大爷的心拢了回来。又令人故意谣传张氏待她之恶,多写书信长期羞辱,令温家大爷怜悯,有了休弃张氏之心。
然仅仅如此又哪够,便是仇氏深知温家老爷也不喜张氏,却也知道他更不许温家大爷休妻以败坏名声。
又听闻温家大爷带去的温家老爷之话,仇氏心中便有了想法。
所以张氏必须死,而她必须要嫁给温家大爷。
令张氏死容易,如温家大爷所想那般,说不定在产子时便进了鬼门关再也活不过来。
难的是让温家老爷同意她与温家大爷之事,而不是令温家大爷另娶她人。
因此便有了产妇之事。
若她有了温家大爷的孩子,温家老爷还敢拿乔不同意?此时她父亲已经开始被重用,却是温府要来巴结她了。
可她从哪生出一个孩子来?便是她当初为了彻底拢住温家大爷,不为张氏有二胎或能产子心偏了去,两人早有夫妻之实,然却运气不佳,一直不曾有喜。
此时却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廖嬷嬷为她着了急,也是心疼于她,才献了一计。
既然自己无子,那么便向人借子也行。
就是温家大爷,心中亦是装了她的,若能娶她,心下只有欢喜哪来拒绝。
仇氏便觉此事甚妥,便将此时托付于廖嬷嬷,令她寻一弃儿、或是将产子产妇来。
可惜古人自来重视传承,丢弃女婴者众,男婴者却几乎于无。
寻来寻去,能在张氏产子之前生产的却只有一位妇人。
那时仇府已然开始高升,仇氏便只用了一句,愿在太子面前替她夫君美言,她竟是相信了,将她视作亲妹。
虽不知那产妇肚中是男是女,然有接生丰富的产婆远远见着便说是男婴,仇氏也赌了那么一把。
幸而她赌对了,那妇人被刺激产子后,当稳婆在屋中道,是男丁时,仇氏便知道她成了。
一个私生的孙女儿或许不够温家老爷心动,然一个男丁总是够罢?
加之为了温家大爷的前程,为了温府的名誉,仇氏不信温家老爷敢让她不进温府。
至于产妇是如何死去?自然便是那么死了。此事后来是廖嬷嬷处置,仇氏对此不甚清楚。
坦言得如此痛快,仇氏也觉得有一丝快感,又继续道:“张氏亦为我令产婆谋害。”
公堂外听审之人纷纷唾骂,大喝着打死那个恶妇。要将之千刀万剐,沉塘才够泄愤。
然仇氏却面露微笑,一脸坦然。
只要她将张氏的死一力承担了,温家大爷无事,她的儿女自然亦无事。
至于仇府,只要将她逐出家门,也碍不着仇府什么前程,毕竟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人。
便是刑部尚书冯钧知晓仇氏要将此罪一应承担,也得问一句,“仇氏你又如何谋害于张氏?”
仇氏道:“那产婆便是奴家准备给张氏的,特意推荐给温家太夫人,暗中嘱咐她暗下杀手,谋害张氏,若张氏生的儿子,也将儿子一道溺死。”
凭仇氏说得恶毒,然仅凭此言却是难以令人信服。
便是撞死明志的莲心,手中的证据亦比仇氏所言值得相信。
对此仇氏自有话说:“莲心不过为人收买罢了。”
冯钧闻言道:“为谁所收买,可有证据?”
仇氏道:“收买者便是偷偷从温府离开的红姨娘!”
“夫人可有凭证?也不怕我家小姐半夜寻你叙旧?”今日已好了许多的红姨娘闻言便朝着仇氏所在的方向抬着头问。
仇氏道:“我自是有凭证!你素日爱求神拜佛,莲心失子,有皈依佛门之意,你在温府中时便与她相交甚密。她以你为尊,曾为你与府外传递书信!你怂恿她诬告家中主子,又有何不行?”
“莲心与温府无冤无仇,为何要诬陷大爷?莫不是夫人你糊涂了?”红姨娘坚决咬口不认。
仇氏冷声道:“她与温府无冤无仇,却是宁死也要污蔑主子!不是被你所惑,还能因是什么?”
“因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也不过是袒露真言,也好往生极乐,下辈子投胎为人罢了!”红姨娘反嘴道。
“她是记恨她儿子病死,温府并未替她请郎中才是!”仇氏一急,竟是将莲心对温府之恨直言而出。
当年太夫人一死,便是手中没有中馈,温老夫人也借着孝道逼她将太夫人身边的人逐一打发,一个不留。
彼时温家老爷也默许了温老夫人的做法,仇氏无法也只得将太夫人身边服侍之人赶到庄子上,或是给了遣散银子,令她们一家子自寻出路。
最后太夫人院子中的十数人,仅余莲心一人被老夫人留下。
然就是因老夫人将莲心留下,让仇氏起了疑心,以为莲心乃是老夫人安在太夫人身边的暗桩。
因此自那之后,她对莲心便有了看法,不敢重用此人,只让她留在太夫人院中,为太夫人打扫院子。
而莲心竟也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太夫人的院子,甚少出门一步,让仇氏慢慢将人遗忘。
一直到莲心的儿子因风寒而去,仇氏才反应过来,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请郎中进府人却已经死了。
何况之前温宥娘亦有请过郎中进府,让仇氏对莲心更为怀疑,更当她是老夫人的,不想亲近。
如今看来,莲心因儿子的死,对温府是有怨的,因此才与红姨娘互相勾结,要害温家于不复之地。
仇氏将莲心的一切托盘而出,就是只为洗清温家大爷身上的嫌疑。
然而此言一出,端坐一边的南宁太子却说了话,“莫不是温府不允那妇人为儿延请郎中,才对温府怀恨在心?便因此污蔑温家大郎?”
下人请郎中,除了在主子面前颇有颜面的能让主子派人请郎中入府诊治之外,其余人等皆要自己出钱,请郎中过府。
因此说温府不允下人生病请郎中这话却是有误的,温家二爷在一边自要为温府辩驳一番。
旁边温家老爷却是气得双眼鼓出,心中直骂温家二爷是个蠢货,此时又哪是计较温府名声之时,便是承认温府待下人苛刻,只要能洗清温家大爷的罪名,这点名声又算得什么?
奈何温家二爷不知抽了什么风,竟是不看温家老爷脸色,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
然温家二爷为何这般说,也只因他知道此事三司会审之下,又有镇国公世子坐镇,哪容得了仇氏顶罪。
便是顶罪,也要交代出当年所请产婆为谁,着何人去请,有何物为证等。
头日温家大爷与仇氏双双被收监,然而却是不允有人探监,以防串供,如今仇氏就是顶罪了,又哪能说出细节来?
要仇氏顶罪被戳穿,于温府的名声而言,却是雪上加霜,传开了去温府儿郎今后还如何娶妻?
倒不如成全温家大爷与仇氏的一番情意,只为情担罪,到底也要比温府迫儿媳顶罪的名声要强。
南宁太子点头道:“既是如此,她便能请郎中过府,又为何对主子心中有怨?”
此时红姨娘在一边道:“那时府中大娘子却是替她儿子请过郎中,且开过汤药,只是来不及服药,那小子便去了。府中主子为莲心的儿子请过郎中,莲心不可能对主子有怨恨之心。只有感激之情。”
“那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