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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宥娘回张府,便只带了几个丫鬟,自己身边的冬梅跟夏荷,温余卿身边的两个照看他的丫鬟,以及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厮。
夏荷是张府的家生子,虽跟了她在温府几年,然而在张府却是要更如鱼得水一些,此时见温宥娘发问,就赶紧指了指屋子里。
温宥娘挑眉,跟着夏荷进了屋子,这才道:“说吧,什么事儿要进屋子里了才能说?”
夏荷压低声音道:“奴婢早上跟采买嬷嬷唠叨,听到一件不得了的事,就赶紧回来要告诉姑娘了。”
“那还不赶紧说?”温宥娘就不喜欢夏荷说八卦之时爱卖弄玄乎这一点。
夏荷神神秘秘道:“听说今天早上,有个妇人带着个孩子跪在了温家大门前。”
温宥娘眼皮一跳,猜测道:“温家二爷的?”
夏荷摇头,一副姑娘你还得再猜的模样。
“别是温家老爷子的吧?”温宥娘觉得虽然她不喜欢温家老爷的势力眼,但在女色上她还是有些不敢随便污蔑的。
夏荷见温宥娘都猜到温家老爷那不靠谱的地方去了,忙道:“是温家大爷!”
“你确定?”温宥娘顿时瞪大了眼。
夏荷点头,“听说那孩子都十岁了!”
温宥娘嘴角扯了扯,颇有些不信,“别是听人胡说八道吧?”
以温家大爷对仇氏的真爱,连张氏都能眼睁睁的看着被人谋害死,怎么可能在外面置外室?
夏荷摇头,“挺多人都瞧见的,说是那孩子跟温家大爷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这会儿全京城都知道啦。”
要论长相,温宥娘姐弟偏像张氏多一些,便是仇氏所出的那两个孩子,也比较像仇氏,这会儿冒出来一个跟温家大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便不是温家大爷的血脉,估计温老爷子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本来就被削掉了功名,如今还加上一重私置外室,其实对温家大爷的影响也大也大不到哪去,反而是整个温府被雪上加霜。
当年的探花郎,如今的阶下囚;当年的情深意重好郎君,早也私置外室。
还真是说不出的讽刺,温宥娘想。
“不过,那孩子你说十岁?”温宥娘突然想到这一点,忙问。
夏荷点头,“奴婢要说的就是这个!都说是十岁上下模样!”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在当年张氏没死,或者张氏死后没多久,那位外室就被温家大爷安置在了外面。
当然,在大隆,官员置外室也不至于有罪,但于名声上却是不怎么好。
温宥娘此时觉得,仇氏死了便还好些,不然要听到这消息,还不得活活被气死?莫说后来纳了娇姨娘进门,原来在还没娶她进门时就在外面乱来了。
当年为了这种男人,还算计了一个产妇,更算计于张氏,仇氏那脑子里恐怕就没清醒过。
“那温家定然是把人放进去了。”温宥娘说。
夏荷道:“可不是开门放了进去,外面看热闹的别家下人就堆成一个圈儿了!”大多是隔壁邻居家的仆人什么的,当主子的还没为了看个热闹到这种地步。
男人啊,特别是古代的男人,温宥娘摇头,实在是有些难以用语言来表述。
到底是不同时代的人,观念也十分不一样,温宥娘想琢磨出两句来讥讽一下温家大爷的深情,想了想又觉得无趣。
就是温家大爷纳了十个妾,只要嘴里念叨着深爱仇氏,在别人眼里,这也是深情了。
这跟现代要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完全就是不同的理念。
人家玩儿的是更高端的柏拉图式的爱恋,不拘于肉体上的。爱欲分明得很。
温宥娘觉得她对温家大爷是没什么恨意的,基于这么多年,温家大爷也没把他们姐弟怎么着,就跟陌生人似的。
因此现下闹了这些丑事出来,也没多少看热闹的心思,只跟夏荷道:“你让人盯着仇府一点。”
其实仇府也不能拿这事儿怎么样,仇氏已经死了,外室这会儿也曝了出来,跟仇府的干系也不大。要仇府为仇氏鸣不平,人死了再来闹腾也似乎没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是薛九还是清辉,把这个外室给捅出来的。
但想想能捅捅小廖氏的肺管子,温宥娘又觉得不管是她们谁,都做得挺漂亮的。
她对小廖氏的报复早已经布下了局,如今就只等着好戏上场,可惜她要因为南下移棺的事情不能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心中还是有些遗憾。
不过相比起对小廖氏的报复,到底也是张氏的移棺与他们姐弟回温氏祖地脱离关系比较重要。
待一切准备妥当,温宥娘便只带了两幅山水墨画,与三千两银票在身,便与温余卿和张昀良一起,在张府四房舅舅的带领下,携张府三十家丁,乘马车前往直隶。
因温宥娘女扮男装,所带之物并不多,因此只四辆马车便足够。
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只带最为稳妥的冬梅,温余卿只带了小厮司墨。
等到了京郊,与郑家人相汇,一行马车便有了六辆。
此番与张府一道的是郑家西府三房的嫡长子,年二十又三,名洄。素来负责郑家货物自直隶到京城这一路的运送。
温宥娘与他并不相识,因此在只见过一面之后便回到马车中,并不多言。
只郑洄与张家四房舅舅张谨、及温余卿、张昀良兄弟在马车外骑马谈笑。
京中到直隶需要三日,虽有官路,然而却一样难走,因路面不平,比不得京中的用石砖铺就的笔直大道。
温宥娘虽男装,然而体力也不及男儿,因此甚少出马车骑马上路,因而每日坐在马车里,简直像是遭遇了地震的余震一般。
时不时的便要被抖起来跳一跳,那感觉实在是难以表述,也亏得有同样是男装打扮的冬梅处处护着,马车中也铺了柔软的毯子。
不然从京城到直隶这三天,温宥娘还不知道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就在温宥娘在从京城到直隶的路上备受折磨之时,京城中温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最先闹起来的便是二房的宁氏。
在得知温家大爷的外室子竟然被温老爷子安排到三房成为三房嗣子之后,宁氏就完全无法再平静了下来。
在宁氏心目中,温宥娘姐弟与温长倬被过继到三房,她是能够接受的,毕竟大家也在一个府上生活了这么多年,有着不浅的感情。
可一个外室子,让如今的温府更丢尽了颜面,竟然还想过继到三房去当嫡子,甚至在温家老爷过世之后还会与二房平分本就不多的家产。
说是是块读书的料子,虽然不是秀才,然而也是童生了,可谁能知道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会不会与二房的男丁守望相助?
就凭着这一点,宁氏也是不肯吃亏的。
因此在温宥娘离开京城的第二日,趁着温家老爷休沐,宁氏就闹起了分家。
温府如今也讲究不起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宁氏一闹,温家老爷头一疼,便让阖家一起坐在了大厅中。
“说罢。你当如何。”温家老爷揉着眉心道。
宁氏跪在地上,并没有理会跟着跪在身边的温家二爷的脸色,只红着眼道:“父亲,儿媳也是没办法了。”
温家老爷扯着嘴角笑了笑,竟发现笑不出来,只得问:“没得什么办法?这府中如今还有谁可以逼你了?”
自仇氏被夺了中馈后,整个温府不是宁氏说了算?她有什么地方可为难的。
宁氏只磕头道:“儿媳是父亲的儿媳,然而也是二房的媳妇。今日儿媳不孝,便为了二房的几个孩子,求父亲分家罢!”
分家的话一说,温家二爷就呵斥道:“住嘴!”
宁氏偏头看向他,恨恨道:“莫不是一个外室子过继到三房当了你的嫡侄子,你脸上就好看了?咱们房里的几个儿女还娶不娶亲,嫁不嫁人?”
皇权下的男权社会,男人三妻四妾不是错,在外置外室也只是名声上有些许瑕疵,然而只要外室的身份不存疑,于官途也影响不到什么。
可这不代表外室能跟府中姨娘能有一样的地位了。
府中的姨娘的地位虽比妻子大不如,甚至能被主母随意发卖,杖毙,然而姨娘所出的儿子却是正正经经的主子。
虽然嫡庶有别,然而在大隆,最大的差别也不过是在某些规矩及礼制上的差异。
然而外室子却不同,外室子要不被家族承认,便无法从正规途径在官府得到身份,只能当做是黑户。
许多崇尚礼仪的家族,对于外室子更是恨之入骨,便是接进府中,亦只是当半个奴才使唤。说主子不是主子,说奴才却又不是奴才,身份十分尴尬。
便是等到长辈过世,分家产的时候亦是什么都分不到,只看府中兄弟是否仁慈,愿意给一碗饭吃,替府中打理产业一途。
如今温府突然冒出一个外室子,虽然一出生就被温家大爷寻人办了一个正经身份,然而其母这一闹却让外室子的身份曝了出来,让温府的名声更跌落一层。
可温家老爷竟然想要将外室子过继到三房,宁氏不为温府的家产,就为了温府的名声,为了儿女的婚事也不会同意。
然而温家老爷说话,自太夫人过世之后,便是一言堂。他说要将外室子过继,便要过继,旁人也劝道不得。
因此,宁氏在心中琢磨了一宿,干脆冒着不孝的罪名来要分家了。她管不了温家老爷,更不敢对温家老爷不孝,然而却总得要为自己的儿女打算。
温家老爷又何曾喜欢外室子?因当年老太爷太偏心庶子之故,他连庶子都几看不上眼,何况是生母连名分都没的外室子?
可如今温家的局势,又哪轮得到他们嫌弃别人出身不好?
温老爷子也是万万没想到,虽然温家大爷一直不怎么靠谱,耽误于儿女情长,可生的儿子却是一个比一个会读书?
先不说温余卿如今已经是小三元,庶子温长倬亦是十分机灵,仇氏所出温长瀚目前看着也不错。
就算是一个外室子,虽比温余卿小不了多少,然而却已是童生。便是不可能跟温余卿一般拿个小三元,然而待到以后科举之时,比不比得上谁又知道?
在古代,一个会读书的男丁,便是外室子,于正求上游的寒门而言,也有足够的资本要求登堂入室。
如今温府已经跌落至此,温家老爷要考虑的只能放在人丁比较兴旺的孙辈。这么好一根苗子,他有什么理由放弃?
不过是过继给三房罢了,宁氏竟这般看不明白,还亏是书香门第出身!竟是这点眼力见也没有。
对方既然求上来了,温府若是不收留,这么一个眼瞅着极可能有前程的孙子,以后万一恨上温府了又该如何?
多一个助力,总要比多一个仇人的要强。
温家老爷的目光扫过跪下下面的老二俩夫妻,心中极为悲凉。
温家大爷自幼被太夫人抱进院子里养着,一养便是十几年,长于妇人之手,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二儿子当年是随着他们夫妻一起外任过,然而老夫人在教子上却也没多大能耐,便是他对老二的教导比对老大的多,可在心性上却是受老夫人影响至深,心胸狭窄得很。
今日宁氏闹这一出,他若没有默许,温家老爷就不信宁氏真敢说出这些话来。
说到底,也是对自己的大哥有怨的。
想到这,温家老爷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只看着二房夫妻道:“老二,你可是想好了?”
温家二爷垂着头道: